“啊——!”
一声被极致恐惧撕裂的尖叫,从她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却被紧接着响起的,更加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彻底淹没。
她的大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感官剥夺,而陷入了长达数秒的空白。
她本能地,死死踩住刹车,同时疯狂地,向左打着方向盘。
可是在时速超过一百八十公里的高速上,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会被物理定律,无情地,放大成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那辆红色的保时捷,像一头被瞬间刺瞎了双眼的野兽,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它的车身,在高速的惯性下,猛地向一侧甩去。
轮胎与地面之间,迸发出焦糊的浓烟与凄厉的尖啸。
“砰——!”
一声巨响。
车头,狠狠地,撞上了坚硬冰冷的中央隔离带。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车身,在一瞬间,被高高地,抛向了空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全球亿万观众,通过那与百亿悬赏绑定的直播镜头,清晰地看到了那辆曾经代表着速度与激情的红色跑车,此刻,正像一个被顽童随意抛弃的玩具,在半空中,进行着它最后的,死亡翻滚。
一次。
两次。
三次。
每一次翻滚,都有无数的零件,伴随着破碎的玻璃,向四周飞溅。
车顶,在与地面的反复撞击中,被压成了一块扭曲的铁饼。
最终。
“轰隆——!”
伴随着最后一声沉闷的巨响,那堆已经看不出原样的,扭曲的红色金属,四轮朝天,冒着滚滚的黑烟,重重地,砸在了高速公路的正中央。
死寂。
发布会现场,陷入了一片,连呼吸声都听不到的,绝对的死寂。
有的记者手里的相机,滑落在地。
顾夜沉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堆燃烧的废铁,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了一步,身体却因为极度的紧绷,而无法动弹。
顾远山那张惨白的老脸,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他看着屏幕,从那里面,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另一场,同样惨烈的车祸。
而就在这片凝固的空气中。
那辆黑色的重型卡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它停得,恰到好处。
庞大的车身,像一堵移动的城墙,完美地,将后面涌来的车流,和那堆燃烧的废铁,隔绝开来。
车门,打开了。
李默,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
他没有跑。
他的步伐,依旧沉稳,冷静,仿佛不是走向一处惨烈的车祸现场,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悠闲地散步。
他无视了周围开始响起的,其他车辆的鸣笛声。
无视了那堆废铁里,不断冒出的,呛人的黑烟。
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辆已经彻底报废的保时捷旁。
他弯下腰,看了一眼。
驾驶座的车门,已经因为剧烈的撞击,而深深地,向内凹陷,彻底卡死。
李默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伸出那双布满了老茧的,钢铁般的手,抓住了车门扭曲的边缘。
然后,发力。
“咯……吱……嘎——!”
在一阵金属悲鸣声中,那扇被焊死在车身上的车门,竟然被他用纯粹的蛮力,硬生生地,撕了下来!
他随手,将那扇沉重的车门,扔到了一旁。
露出了里面,那个倒挂在驾驶座上,早已昏死过去,满头满脸都是鲜血的女人。
林菲菲。
李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探身进去,解开了她的安全带。
然后,像从货架上取下一件货物一样,将那个瘫软如泥的女人,从驾驶座里,拖了出来。
他甚至,没有去检查她的伤势,没有去确认她的死活。
他只是,将她,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扛。
转身,就走。
那动作,粗暴,直接,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
仿佛他肩上扛着的,不是一个曾经在上流社会众星捧月的千金小姐,而是一袋,即将被送往屠宰场的,冰鲜猪肉。
他扛着她,回到了自己的卡车旁。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将她,像扔垃圾一样,扔了进去。
然后,他关上车门,自己,也回到了驾驶座上。
他没有立刻发动汽车。
他只是坐在那里,调整了一下驾驶舱内,那个正对着他的,微型摄像头的角度。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镜头。
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屏幕,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与坐在揽月阁客厅里,那个正抱着孩子的女人,对视在了一起。
他没有笑。
也没有说话。
他只是,对着镜头,缓缓地,做出了一个,几不可闻的,点头的动作。
那是一个,猎人,在完成委托后,对雇主,最简洁的,交接仪式。
做完这一切,他发动了卡车。
巨大的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咆哮。
然而。
那辆黑色的卡车,并没有,像所有人预料的那样,继续向前行驶。
它猛地,打了一把方向。
庞大的车身,以一种,与它体型完全不符的,蛮横姿态,直接碾上了中央的隔离绿化带!
它强行,掉转了车头!
朝着,与原定路线,完全相反的方向,呼啸而去!
发布会现场。
秦杨看着屏幕上那辆逆行的卡车,看着它行驶的方向,大脑,轰然炸响!
他那因为连续的冲击,而早已濒临极限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他顾不上任何的礼仪,也顾不上任何的后果,他对着自己的微型麦克风,用一种,因为极致的惊骇,而彻底变了调的嗓音,嘶声尖叫。
“太太!”
“他……他没有去城东分局!”
“那个方向……那个方向是通往郊外,通往……通往那片已经被废弃了几十年的,城北重工业区!”
揽月阁,客厅里。
苏晚萤还保持着那个抱孩子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看着屏幕上,那辆绝尘而去的黑色卡车,又看了一眼屏幕角落里,那个依旧在冰冷跳动的,倒计时。
【32:07】
那个叫李默的男人,拿走了送他的“药”。
却没有,遵守她的“规则”。
这个男人,他不是一把刀。
他是一头,借了她的势,挣脱了牢笼,现在,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狩猎的,野兽。
苏晚萤的脸上,那片万年不变的,冰封的湖面,终于,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
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意外。
那是一种掌控的棋局中,出现了一个有趣的变数时,所带来的……一丝冰冷的玩味。
她缓缓地,将怀里已经睡熟的希希,轻轻地,放在了身旁的沙发上,为他盖好了小毯子。
然后,她站起身。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漂亮眼睛里,那片刚刚裂开的冰湖,正在以一种更快的速度,重新冻结,并且,变得比之前,更加的,深不见底。
她的声音,通过手机,清晰地,传到了秦杨的耳朵里。
那声音,依旧平静,却让秦杨,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一瞬间,被冻僵了。
“通知下去。”
“‘猫捉老鼠’的上半场,结束了。”
“现在开始……”
苏晚萤,吐出了,那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战栗的,下半场游戏规则。
“……‘黑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