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胤枯瘦的手指在权杖上缓缓摩挲,那枚“轮回之眼”宝石在他指间泛着幽暗的光。述说完千年布局的他,似乎心情颇为愉悦——那是一种将天地万物、王朝兴衰、乃至时间本身都置于棋局之上的掌控者特有的愉悦。他幽绿如鬼火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陈远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更像是在欣赏一件终于按照图纸完美成型的关键器物,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意味。
“而汝,异星来客,”他的声音从干瘪的胸腔挤出,带着砂纸摩擦般的质感,却又奇异地清晰,每个字都仿佛敲在陈远的心头上,“尔等是否一直以为,汝之降临此界,乃是意外?是天命使然?或是镜碎能量暴走所致?”
陈远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一个模糊却可怕的猜想,像深水中的阴影,骤然浮上心头——那些在现代实验室里莫名出现的古代符号卷宗,那枚恰好在他研究时爆发的轩辕镜碎片,那场将他抛入此世的爆炸……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萧胤的权杖轻轻顿地,发出“咚”的一声空洞回响,在这死寂的机关城中格外刺耳。他似乎很享受陈远眼中一闪而过的惊疑,继续用那种揭秘般的、带着高高在上优越感的语气说道:“镜碎,非仅毁器,更在时空间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疤’。这道伤疤,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它会随着日月星辰的运转、大地龙脉的潮汐,产生周期性的能量‘涨落’。寻常之人,乃至此界飞禽走兽、花草树木,对此毫无知觉。然,轩辕镜乃沟通时空之奇物,其碎片纵使散落,对此波动,自有微弱感应。”
他的话语刻意放慢,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凿子,敲进陈远的意识里:“然,仅凭碎片感应,如风中残烛,不足以引动跨越时空之伟力。唯有……灵魂的本质频率,与当年执镜、最终不惜碎镜以阻大祸、其生命印记已深深烙入镜核本源的那位‘天工使者’,达到极致相似者……”
萧胤枯槁的脸上,那个难看的笑容咧得更开,露出暗黄的牙齿:“……方会被这周期性的能量潮汐,如同磁石吸引铁屑,从无尽虚妄的时空乱流中精准地捕捉、吸引、牵引而来!汝以为的‘穿越’,实则是被‘召唤’!”
“换言之,”萧胤向前微微倾身,尽管隔着距离,那压迫感却扑面而来,“汝之降临此界,绝非偶然意外!乃是吾根据对碎片能量的千年研究,对时空‘伤疤’波动规律的反复测算与推演,早已预见并苦苦等待的‘必然’!汝跋山涉水,苦苦追寻的真相,汝收集碎片的行为本身……呵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夜枭般的笑声,“皆在助吾完善这最后的拼图!汝,就是重聚所有碎片、稳定完整镜能、最终为吾打开‘天门’所必需的那把最关键的、唯一的‘活体钥匙’!”
陈远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连指尖都泛起冰凉的麻木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意外卷入的旁观者,是挣扎求生的穿越者,是与命运抗争的破局人。却从未想过,自己的一切努力,所有的挣扎、追寻、甚至自以为是的破局,都可能从一开始就被编织进了一张跨越千年的巨网之中!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在看不见的丝线牵引下,一步步走向这个预设的舞台中央!
这种认知被彻底颠覆、自我价值被瞬间否定的感觉,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令人窒息。一股混杂着被愚弄的愤怒、对自身存在的荒谬感、以及深不见底的寒意,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他紧握碎片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耳边仿佛响起了无声的、来自命运或者说来自这个千年怪物的、充满嘲讽的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