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瞬间被拉长。
陈远的口令落下最后一个音节时,阿青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金属杆尖端在空气中划出微不可察的颤痕。另一名亲卫的呼吸屏住了,额角青筋跳动。三根特制金属杆——以不同比例的铜、铁、银熔炼而成,导电特性经过精心计算——从三个方位,同时刺向那深嵌在石龙眼眶中的晶体。
“嗤啦——!”
那不是寻常金属碰撞的声音,而是能量被强行扰乱、介质被瞬间击穿的爆鸣!蓝白色的电火花从三颗龙睛晶体中迸射而出,并非四散飞溅,而是沿着晶体表面那些肉眼难辨的纹路疯狂流窜,像是被囚禁的雷蛇挣脱了束缚。火花跳跃着,竟在空中短暂连接成扭曲的闪电链,将三根金属杆、三个龙睛、乃至三根蟠龙柱联系在一起!
紧接着,异变陡生。
整个地宫穹顶那幅浩瀚的星空图,那些由夜明珠与特殊金属构成的“星辰”,先是齐齐一暗,仿佛被无形的手掌遮蔽。随即,它们开始不规律地剧烈闪烁,明灭不定,原本优雅连贯的运行轨迹彻底崩坏。有的“星辰”拖着光尾胡乱划动,有的在原地高速旋转,有的甚至脱离了原本的位置,在穹顶表面滑动、碰撞,发出细碎而刺耳的刮擦声。整片“星空”变成了一锅煮沸的光粥,混乱,癫狂。
地面的景象更为骇人。沟槽中那些散发微光的“灵液”,原本如血脉般规律流淌,此刻却像被投入巨石的池塘,骤然掀起狂澜!液面剧烈起伏,光芒以远超之前数倍的频率疯狂闪烁,银蓝与金红的光色交缠、冲突,忽明忽灭,刺得人眼睛生疼。部分区域的灵液在湍急中倒灌,冲上沟槽边缘,溅落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带着浓烈腥甜与焦臭的刺鼻烟雾。更多区域的灵液则因流动混乱而彼此冲撞,在沟槽节点处形成一个个小型的能量漩涡,发出低沉的、仿佛液体沸腾的“汩汩”怪响。
地底深处那持续不断的、象征着庞大系统运转的隆隆声,此刻变成了垂死巨兽的哀鸣。先是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岩石错位声密集爆响,仿佛无数齿轮崩断、机括卡死。接着,这噪音迅速衰减,变成断续的、无力的“咔哒”声,最终归于一片令人心悸的寂静。只有穹顶星辰错乱的闪光和地面灵液紊乱的流动,还在诉说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崩坏。
几乎与星轨物理停滞同步——
地宫中央深处,那仿佛从幽冥地府传来、持续了不知多久的玄狼族祭祀吟唱,如同被一把无形的快刀“嚓”地斩断!最后一个诡谲的音节戛然而止,余音甚至来不及在空气中消散。那种通过吟唱和鼓点施加在精神上的无形压力骤然一空,让所有人心头都是一松,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恐怖的死寂。
下一秒。
“嗷——!!!”
一声完全不似人声的、混合了极致的愤怒、惊愕与狂暴的咆哮,从地底最深处轰然炸开!那声音仿佛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敲打在每个人的头骨上,震得人耳膜欲裂,气血翻腾。声音中蕴含的阴冷恶意与磅礴的精神威压,即使隔着层层岩壁,也让人如坠冰窟,手脚发麻——玄狼大萨满兀术,这位神秘而强大的敌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展现出他的震怒。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年轻许多、却因惊惶而扭曲变调的声音:“怎么回事?!星轨为何停滞?!何人作乱?!护驾!快护驾!”——太子萧景睿。那声音里再没有半分往日的骄矜与算计,只剩下计划突遭打断的慌乱、对未知干扰的恐惧,以及色厉内荏的尖叫。他甚至下意识喊出了“护驾”,暴露了其内心深处,在此地,他绝非主人,而同样是需要被“护”着的那个事实。
地宫边缘,陈远缓缓将因过载而微微发烫的金属杆从龙睛晶体中拔出。晶体表面已然出现蛛网般的细密裂纹,光芒黯淡。他转头,与不远处的阿青目光相接。
阿青的脸色有些发白,不知是精力透支还是被刚才那声咆哮所慑,但他眼中闪烁着清晰的光芒——那是混合了“成功了”的如释重负,以及“更大的麻烦来了”的深切凝重。两人无声地点了点头。
干扰成功了。这庞大而邪恶的仪式能量系统被暂时扰乱,核心进程被打断。
但也正如他们所料,藏身于下方、已然与这仪式深度绑定的敌人们,被彻底惊动、激怒了。短暂的停滞不会持续太久,对方必定会全力修复或采取更极端的措施。
陈远能感觉到,怀中三块轩辕镜碎片的共鸣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星轨停滞、下方核心区域可能出现的能量波动变化,而变得更加急促、强烈,指向性地拉扯着他的感知,朝向那刚刚传出咆哮与喝问的深渊。
真正的对决,再无转圜余地,即将在下一层,在那最后的舞台上,轰然展开。空气中弥漫的焦臭、腥甜与残留的能量躁动,仿佛都在为接下来的最终冲突,做着无声而压抑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