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一旦下起来,便带着一股缠绵不绝的黏腻。白日里尚是朦胧细雨,入了夜,雨势反而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庄园的屋瓦、竹叶和青石板,织成一片喧嚣而又令人心绪不宁的白噪音。这雨声掩盖了许多细微的声响,却也衬托出某种死寂。
陈远刚刚结束一轮对碎片能量的引导,正与苏清月、阿青在书房内,对着摊开的地图低声商讨着北上的几条备选路线。赵虎则在外间督促着最后一班守夜的护卫,雨声虽大,他依旧保持着猎犬般的警觉,耳朵捕捉着雨幕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异动。
突然,一声尖锐、短促,仿佛被什么东西骤然掐断的竹哨声,从庄园东南角的竹林方向传来!那声音穿透雨幕,虽然微弱,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入了书房内三人和外间赵虎的耳中。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
“敌袭!”赵虎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盖过了雨声。他一把抄起靠在门边的朴刀,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各就各位!按第三预案防御!”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庄园四周,原本只有风雨声的黑暗中,骤然亮起了数十支火把!火焰在雨水中顽强地燃烧着,跳动的光芒映照出影影绰绰的人影,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鬼魅,无声无息地将整个庄园围得水泄不通。
来袭者显然训练有素,行动迅捷而有序。他们并非一窝蜂涌上,而是分成数股,如同利刃般切入庄园的外围防线。碰撞声、兵刃出鞘声、短促的惨叫声,瞬间打破了雨夜的伪饰,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远几人迅速来到窗边,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窗纸向外望去。火光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来袭者分为泾渭分明却又默契配合的两拨人。
一拨人身着各色劲装,动作飘忽如鬼魅,刀剑招式狠辣刁钻,显然是太子门下网罗的江湖亡命之徒。他们利用轻功在湿滑的屋脊、墙头纵跃,专门负责清除暗哨和打开缺口。
而另一拨人,则更加引人注目。他们体格普遍比中原人魁梧雄壮,身披粗糙的兽皮或暗色布袍,脸上用不知名的颜料涂画着狰狞的狼头或扭曲的符文,眼神在火光下闪烁着近乎野兽般的凶光。他们使用的兵器也更为沉重怪异,有带着倒刺的骨棒,有弯曲的奇形马刀,冲锋起来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野蛮气势,正是玄狼族的萨满武士!他们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原始、血腥、与中原武学迥异的气息,即使隔着雨幕和窗户,也让人感到一阵心悸。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阿青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这处庄园是四皇子萧景琰精心安排的退路之一,极其隐秘,甚至很多王府核心人员都不知晓。
陈远面色凝重如水,他的感知能力在敌人出现的瞬间就已经提升到极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冰冷的毒蛇,从四面八方将庄园缠绕、勒紧。其中几道气息格外强悍,尤其是来自玄狼族阵营中心的那股阴冷晦涩的精神力,如同深潭下的暗流,带着令人不适的侵蚀感。
“不是巧合。”陈远沉声道,目光锐利地扫过战场,“对方有备而来,人数是我们的三倍以上,而且……有精通追踪或者占卜的高手。”他想到了玄狼族那些神秘的萨满,心中警铃大作。对方能精准定位此地,恐怕不仅仅是靠人力搜查那么简单。
就这么片刻功夫,外围的抵抗已经变得零星。敌人的人数优势和出其不意的突袭,瞬间就摧毁了庄园外围的防御体系。火把的光芒如同移动的死亡之圈,不断向内收缩,喊杀声和兵刃撞击声越来越近,已经逼近了庄园主体建筑的前院。
雨水混合着血水,在青石板上肆意横流。跳跃的火光下,是一张张或狰狞、或冷漠、或充满杀意的面孔。庄园,这片短暂的避风港,此刻已成了风暴的中心,被重重杀机彻底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