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天际无月,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勾勒出漳河镇轮廓。风掠过镇外的荒草,发出簌簌的轻响,更添几分凄清。镇外山脚下,那座白日里香火缭绕、显得威严而神秘的“河伯祠”,此刻在沉沉的黑暗中,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飞檐斗拱的轮廓透着一股阴森之气。
两道人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接近。正是换上紧身夜行衣的陈远与赵虎。布料是特制的深灰色,在暗处几乎不反光。两人脸上也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祠堂门口,两名负责守夜的乡勇抱着长枪,倚在门框上,脑袋一点一点,早已陷入沉睡,鼾声轻微。赵虎打了个手势,两人默契地绕到祠堂侧面。墙体颇高,但对于身手敏捷的赵虎而言并非难事。他蹲下身,双手交叠垫在膝上,陈远会意,脚尖在其手心轻轻一点,赵虎顺势发力向上一托,陈远便如一片羽毛般轻盈地攀上了墙头,伏低身形,仔细观察院内情况。
院内寂静无人,只有正殿方向隐约透出长明灯昏黄的光晕。陈远确认安全后,抛下绳索,赵虎抓住绳索,手脚并用,几个起落便翻墙而入,动作干净利落,未发出一丝声响。
两人落地,背靠冰凉的墙壁,迅速扫视环境。祠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前院铺着青石板,正殿大门虚掩,里面那尊面目模糊、刻意塑造得狰狞可怖的河伯泥塑,在跳跃的灯焰映照下,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
“分头行动,小心机关。”陈远压低声音,几乎只是气音。赵虎点头,拇指轻轻推开腰间朴刀的卡榫,确保随时可以出鞘。
陈远目标明确,直奔可能存放文书账册的地方——神像后方以及两侧的配殿。他脚步轻捷,如同狸猫,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可能的暗格或密室入口。殿内弥漫着浓郁的香火和霉味混合的怪异气味。
赵虎则负责外围警戒,并探查那些不易察觉的角落。他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敏锐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细微动静,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任何不同于风声虫鸣的异响。
果然,在河伯泥塑后方,陈远发现了一扇与墙壁颜色、纹理几乎融为一体的暗门,若非他观察入微,极难发现。暗门没有锁孔,他仔细摸索,在泥塑底座下方找到一个微小的机括,轻轻一按,暗门无声地滑开,露出一间灯火通明、布置得极为奢华的密室。
密室不大,但家具一应俱全,梨花木的桌案,铺着锦缎的软榻,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博古架,上面摆着几件看似价值不菲的古玩。陈远迅速来到桌案前,上面散落着一些信件和账簿。他快速翻阅,正是他们要找的东西——几本厚厚的账册,清晰记录着近年来以“河神祭”为名,向镇民强行摊派收取的“香火钱”、“平安捐”,每一笔都数额不小,后面还附带着与镇上王胥吏分赃的比例和具体金额。数目之巨,远超一个普通小镇的承受能力,令人触目惊心。此外,还有几封与上游某个府城官员的密信往来,暗示着这“河神祭”的利益网络,可能比想象的还要庞大。
陈远将关键账册和几封密信迅速揣入怀中,正欲招呼赵虎撤离。就在这时,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赵虎猛地抬手,做出了一个“噤声”并指向窗外的手势。陈远立刻吹熄了密室的灯,与赵虎一同隐入角落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透过窗棂的缝隙,他们清晰地看到,两道比夜色更浓的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翻过院墙,落在院中。这两人动作协调,落地时几乎听不到声音,显然身怀绝技。他们没有走向灯火通明的正殿,也没有在意可能存放财物的配殿,而是目标明确地径直朝着后院一间看起来堆放杂物的偏僻偏房掠去。
他们在偏房门口停下,一人警戒,另一人则在门锁上快速拨弄了几下,“咔哒”一声微响,门被打开,两人迅速闪身而入。
“看来,盯着这里的不止我们。”陈远压低声音,眼神凝重。这些人的目的显然不是钱财,也不是他们手中的账册,那间偏房里藏着什么?这“河神祭”的背后,果然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水比他们预想的要深得多。
这两名身法不凡的夜行高手究竟是谁的人?太子?玄狼族?还是另一股未知的势力?他们冒着风险潜入这河伯祠,在那间不起眼的偏房里寻找什么?是与此地古老传说相关的物件,还是与那神秘黑石有关的东西?他们的出现,让原本看似简单的“破除迷信”事件,瞬间变得扑朔迷离,充满了更大的不确定性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