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终于到来了。
这是原本规定的问斩之日。
清晨,当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将气窗外的黑暗驱散少许时,整个死牢的气氛变得格外凝重和压抑。其他牢房的囚犯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异常的安静,只有偶尔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陈远早已醒来,他整理了一下破烂的囚服,尽管镣铐在身,他依旧努力让自己坐得端正。他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等待着最终的命运审判。是法场的那一刀,还是冯老所预言的那一线生机?
脚步声终于从通道尽头传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脚步声沉重而整齐,带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气息。
陈远睁开眼,看到一队穿着号衣、手持杀威棒的衙役,在一个穿着绿色官袍、面无表情的刑部官员带领下,停在了他的牢门外。为首的官员手里捧着一个卷轴。
是提刑官吗?来押赴法场的?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陈远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他甚至能感觉到对面冯老投来的、平静中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
“罪官顾云,听旨——”那官员展开卷轴,声音冰冷而刻板,在寂静的牢房里回荡。
陈远深吸一口气,准备跪下接旨。是死刑执行令吗?
然而,官员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随即又疯狂地奔涌起来!
“……察尔在押期间,悉心照料同监病囚,颇通医理,尚存一丝善念。且朕闻尔于自身案件,似有隐情未陈。着即暂缓行刑,移交刑部大牢,听候四皇子殿下亲自审理、发落!钦此——”
暂缓行刑!听候四皇子发落!
这几个字,如同天籁,又如同惊雷,在陈远耳边炸响!
他猛地抬起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成功了!他赌赢了!那份验伤记录,那个关于“硬结”的暗示,他所展现出的价值,终于引起了足以改变他命运的人的注意!
衙役上前打开牢门,卸下了他手脚上那副伴随他多日的、象征着绝望的沉重铁镣。金属落地的哐当声,此刻听来是如此悦耳。
当他在两名衙役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出这间困了他不知多少时日的死牢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冯老依旧蜷缩在角落里,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无动于衷。但在陈远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冯老那浑浊的眼睛,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眨动了一下。
那眼神,仿佛在说:“路,给你铺开了。能走多远,看你自己了。”
陈远转过身,深深地吸了一口通道里虽然依旧污浊、却代表着“自由”第一步的空气。清晨微弱的曙光,从通道尽头那扇刚刚打开的铁门缝隙中照射进来,在他脚下投下一道细长而明亮的光痕。
他知道,踏出这道门,他只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大的、规则更复杂的“牢笼”。等待他的,将是更艰巨的挑战、更危险的博弈。
但至少,他活下来了。
他从一个必死的死囚,变成了棋局上的一枚棋子。而棋子,就有机会,成为下棋的人。
他的目光穿过那道门,望向外面未知的世界,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属于陈远的冷静、睿智,和属于顾云的坚韧、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