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陈远比平时醒得更早。窗外天色仍是灰蒙蒙的,小区里一片寂静。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换好衣服。临出门前,他看了一眼卧室,李静还在睡,侧脸埋在枕头里,呼吸均匀。
那家生煎包店在两条街外,以前周末他们常一起去,后来关系紧张,就再没去过。清晨的空气带着一夜沉淀后的清凉,街道上只有早起的环卫工和零星几个赶早班的人。陈远走着,心里有种陌生的、近乎雀跃的期待。
排队的人不多,但都是老街坊,彼此熟稔地打着招呼。油煎的滋啦声和面点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充满了烟火人间的踏实感。他买了两份生煎,又特意要了李静喜欢的那家豆浆。
回到家,刚把东西放在餐桌上,李静就从卧室出来了。她穿着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看到桌上的早餐,明显愣了一下,睡意朦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很快恢复平静。
“趁热吃。”陈远把豆浆推到她面前。
“嗯。”她坐下,夹起一个生煎,小心地咬了一口,汤汁滚烫,她微微吸着气,眼角却弯了一下。
一顿早餐在沉默中开始,却不像以往那样沉重。食物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像一层柔软的薄纱。
“今天还要去工作室?”陈远问,打破了寂静。
“下午去。上午整理些资料。”李静回答,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沙哑。
陈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饭后,他自然地收拾了碗筷,李静则回了卧室。两人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扰,却也不再像昨天那样,感觉中间隔着无形的墙。
上午,陈远处理完工作,看到阳台上的花草有些蔫了,便拿起水壶浇水。这些花草大多是李静买的,他以前从不关心。现在看着水滴落在叶片上,滚落,渗进土壤,心里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中午,李静简单炒了两个菜。吃饭时,她忽然说:“林薇把项目前期的预付款打过来了。”
陈远夹菜的手顿了顿,“嗯,好事。”
“我想……”李静迟疑了一下,“用这笔钱,给小宝房间换一套好点的学习桌椅,他马上要上小学了。”
陈远抬头看她。她的眼神很认真,不是在征求意见,更像是在告知一个共同的决定。他忽然意识到,她不仅在规划自己的工作,也在规划这个家的未来,并且,将他纳入了这个规划的过程。
“好。”他点头,“周末可以去看看。”
下午,李静去了工作室。陈远午睡醒来,觉得屋子里还是有些空,便决定去超市采购。他推着购物车,穿梭在货架间,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拿取,而是会下意识地想,这个牌子的牛奶小宝喜欢,那种饼干李静偶尔会当宵夜。当他提着两大袋东西回家时,竟有种满载而归的充实感。
傍晚,李静回来了,脸上带着工作后的疲惫,但眼神明亮。看到陈远买回来的东西,她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默默地和他一起整理,将物品分门别类放好。
晚饭是陈远做的,依旧是清淡的菜式。吃饭时,他们的话比平时多了一些,聊了聊超市的见闻,聊了聊小宝在乡下最新的视频。话题琐碎,却让冰冷的餐桌渐渐有了温度。
饭后,两人一起在厨房洗碗。水流哗哗,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陈远负责洗,李静负责清擦。没有言语,配合却默契。隔着氤氲的水汽,陈远看到李静低垂的睫毛上沾了一点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那一刻,他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缓慢,却坚定地流向四肢百骸。他意识到,修复一段关系,或许并不需要惊天动地的仪式或忏悔。它就在这一顿顿平凡的饭菜里,在一次次日升月落的陪伴里,在这些共同承担、琐碎至极的日常里。
夜晚,两人依旧各自占据床的一侧。但陈远在关灯前,说了一句:“明天早上,我去散步,要一起吗?”
黑暗中,他听到李静很轻地应了一声:
“好。”
只有一个字,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他知道,前路依然漫长,生活的重量也不会减轻。但至少在这个夜晚,他们找到了让暖意自然流动的方式。不是刻意的靠近,而是习惯成自然的陪伴;不是汹涌的爱意,而是细水长流的温情。
这温情,或许微弱,却足以照亮彼此前行的路,让他们在负重前行的途中,感受到一丝实实在在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