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急出口外新鲜的人类脚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方舟内部漾开了紧张的涟漪。短暂的安宁被打破了，外部威胁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是黑蛇的人吗？”赵烈握紧了拳头，眼神凶狠。
“可能性很大。”苏晓分析道，“他们搜寻宾馆周边，找到这个伪装出口并不奇怪。但看脚印只是在探查，说明他们还没找到打开的方法，或者忌惮可能的风险。”
穆凡站在主控台前，眉头紧锁。他调出紧急出口周边的结构图和外置传感器（虽然部分失效，但靠近出口的少数几个仍在工作）记录。记录显示，那些脚印出现在过去十二小时内，活动轨迹确实以出口为中心，半径五十米内反复徘徊，像是在测绘和寻找弱点。
“他们很谨慎，也很专业。”穆凡沉声道，“不能让他们找到进来的方法。苏晓，加强紧急出口内部的警戒，设置绊索和简易警报。烈子，你和王珂他们轮流在出口通道内值守，一旦有异常动静，立刻报告。”
他顿了顿，看向林婉清：“婉清，你刚才说影的基因里有特殊编码？”
林婉清将医疗扫描仪连接到主控台的一个接口（经过AI确认，该接口仅用于数据传输，无控制权限），调出了影的基因图谱。复杂的双螺旋结构上，一段闪烁着微弱红光的区域被高亮标记出来。
“就是这里。”林婉清指着那段编码，“这段序列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生物基因模板，更像是一种……人工植入的，或者被某种力量‘改写’的信息标记。而最让我在意的是，它的部分碱基排列方式，与导致丧尸化的那种病毒基因组的某些‘非编码区’——也就是之前被认为没有实际功能的部分——存在高度相似性。”
她放大了病毒基因组的对比图，确实，在一些不参与蛋白质合成的区域，出现了与影体内特殊编码类似的“语法结构”。
“这意味着什么？”王珂茫然地问。
“可能意味着，这种病毒并非纯粹的自然产物。”林婉清语气凝重，“它可能携带了某种‘信息’，而影的变异，或许是偶然，或许是某种特定条件下，这段‘信息’被激活或表达了出来。这也能解释它远超普通动物的恢复速度和与穆凡建立精神链接的能力。”
穆凡看着屏幕上那闪烁的红色编码，又看了看脚边似乎一无所知、只是亲昵蹭着他裤腿的影，心中波澜起伏。影的来历，校园里的流浪狗，难道它的身世也并不简单？还是说，病毒本身蕴含着超越理解的秘密，而影只是一个幸运（或不幸）的载体？
“AI，分析这段基因编码。”穆凡尝试向引导程序求助。
【扫描中……分析完毕。该基因序列为未登记类型。部分结构特征与档案‘零号样本’非活性片段存在37.8%相似度。信息不足，无法进一步解读。权限不足，无法访问‘零号样本’相关资料。】
零号样本！又一个关键名词！
“零号样本是什么？在哪里？”穆凡立刻追问。
【权限不足。该信息需要L4及以上权限。】
更高的权限！穆凡感到一阵无力。方舟的秘密如同一个俄罗斯套娃，解开一层，里面是更复杂的一层。L1权限只能接触到皮毛，真正的核心被牢牢锁在数据库深处。
“贡献指标……到底要我们贡献什么？”穆凡喃喃自语，目光扫过指挥大厅。他的视线落在大厅一侧，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金属面板，之前探索时注意到，但AI标注为【物资回收与贡献度计量单元】。
他走过去，面板自动亮起，显示简单的界面：
【可回收物资类型：高纯度金属、稀有元素、特定型号电子元件、未知科技造物……】
【当前贡献度：0】
【L2权限所需贡献度：1000单位】
下面有详细的物资与贡献度的兑换列表。比如，一公斤高纯度铜仅能兑换1贡献度，而一块未知功能的电路板可能兑换10到100不等。列表最后，还有一行小字：【提供有价值情报或完成特定系统任务，亦可获得贡献度奖励，由系统评估。】
回收垃圾？这听起来一点也不“拯救文明”。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提升权限的途径。
“看来，我们得开始‘捡破烂’了。”穆凡苦笑一下，对众人说道，“想要获得更多权限，了解真相，我们必须为这个‘方舟’做出‘贡献’。”
他将贡献度系统解释给大家听。
“外面到处都是废弃的汽车和建筑，找点金属和电子元件应该不难。”赵烈摩拳擦掌，“总比在这里干等着强。”
“但外面很危险。”李萌担忧地说。
“所以我们不能盲目出去。”穆凡早已有了计划，“我们需要情报。AI，显示方舟周边五公里范围内的实时威胁分布图，标记丧尸、变异生物及大型人类团体活动区域。”
【外部传感器网络损坏严重，无法提供实时图像。根据最后有效数据及声波\/震动被动监测数据推算，生成低精度威胁分布图。】
主屏幕上出现了一副模糊的网格地图，以方舟为中心，覆盖周边区域。上面用不同颜色的光点标注着威胁：红色光点（丧尸群）密集分布在曾经的商业区和宿舍楼，绿色光点（变异生物）则零星散布，多在水源地和公园。而在宾馆附近，以及紧急出口所在的公园边缘，有几个集中黄色光点（人类团体），其中一个较大的黄点就停留在宾馆位置，显然是黑蛇一伙。
“黑蛇还在宾馆。”苏晓指着那个黄点，“他们似乎把那里当成了临时据点。”
“这对我们探索收集物资很不利。”穆凡沉吟，“我们需要引开他们，或者找到他们活动的规律。”
就在这时，负责监听收音机的周晓芸突然喊道：“有信号了！西山信号！”
众人精神一振，立刻围拢过去。
收音机里，那个熟悉但依旧微弱的声音再次断断续续地传来：
“……这里是西山三号避难所……重复，我们急需以下物资：抗生素、外科手术器械、高能量电池……我们可用储存食物、干净水源交换……附近幸存者……请响应……我们位置在……滋滋……警告……警惕‘收割者’……他们伪装……掠夺……”
信号再次被噪音淹没。
“‘收割者’？”赵烈皱眉，“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听起来像是另一伙掠夺者，而且似乎比黑蛇更危险，会伪装。”苏晓脸色凝重。
穆凡默默记下了西山避难所需求的物资。抗生素和手术器械，医疗中心有储备，但不能轻易动用。高能量电池……方舟的备用电池组或许有同型号的，但这同样是战略资源。
交换？这意味着接触外界，也意味着风险。但这也是获取外界信息、甚至可能建立联盟的机会。
“我们需要权衡。”穆凡没有立刻做决定，“当务之急，是先解决贡献度的问题，提升我们在方舟内的权限和安全性。然后，再考虑与外界接触。”
接下来的几天，方舟内部进入了紧张而规律的“贡献度积累”阶段。
穆凡坐镇指挥，通过AI提供的低精度威胁地图，规划相对安全的物资搜寻路线。他利用精神力恢复后增强的感知，配合影更加敏锐的感官，往往能提前规避危险。
赵烈和苏晓轮流带领小队，通过紧急出口（每次出入都极其小心，确保不被发现），在公园及周边废弃的车辆、店铺里，搜集一切列表上标明的可回收物资。主要是汽车里的铜线、蓄电池（某些特定型号）、以及一些废弃电子产品。
过程并不轻松。公园里游荡着少量丧尸，他们必须无声无息地解决掉。有一次，他们甚至遭遇了一小群变异乌鸦的袭击，这些鸟类的喙和爪子异常锋利，苏晓手臂上被抓出了一道深可见骨伤口，幸好林婉清利用医疗中心的先进设备，进行了清创和快速缝合，才避免了感染。
每一次外出都伴随着风险，但收获也颇为可观。大量的金属和电子元件被投入那个物资回收单元，指挥屏幕上的贡献度数值开始缓慢而坚定地爬升。
穆凡也没有闲着。他除了指挥和警戒，大部分时间都泡在指挥大厅，如饥似渴地学习L1权限开放的那个庞大知识库。里面的工程学、能源学、基础物理学知识，让他对这个避难所的运行原理有了更深的理解。他甚至开始尝试理解那些设备维护日志中提到的专业术语。
同时，他也在不断锻炼和挖掘自己的能力。精神力的总量和操控精细度在稳步提升，与影的链接越发紧密和深入。他现在已经可以长时间共享影的视野和听觉，并能传递更复杂的组合指令。影似乎也在成长，它的速度、力量，以及对穆凡精神指令的理解速度，都在明显增强。它腿上的伤早已痊愈，动作更加矫健。
在这个过程中，穆凡多次尝试用精神力去“沟通”那个无处不在的“引导程序”AI。他感觉这个AI并非死板的程序，其背后可能存在着更高级的智能，甚至是……某种形式的意识。
他不再仅仅通过屏幕交互，有时会对着空荡荡的大厅，提出一些超越基础服务的问题，比如关于“零号样本”的猜测，关于“空洞”存在的看法，甚至关于方舟建造者的身份。
AI大多时候以“权限不足”回应，但偶尔，在穆凡集中强大精神力进行“叩问”时，他会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妙的、非程序化的“延迟”或者“情绪波动”？仿佛那无形的智能在“思考”和“权衡”。
这种感觉很模糊，无法证实，但穆凡确信，这只“无形之手”并非完全冷漠。
几天后，贡献度终于积累到了【1000\/1000】！
“达到了！L2权限！”王珂兴奋地喊道。
所有人都聚集到主控台前，屏息凝神。
【贡献度达标，权限提升至L2。解锁以下功能：】
【1、防御系统（基础力场及内部安保）手动启动权限。】
【2、外部传感器网络部分节点远程诊断与修复引导。】
【3、访问部分非核心任务日志及技术图纸。】
【4、申请调用基础工程机器人（需消耗贡献度）。】
【5、……（更多功能随权限提升或特定条件触发）】
成了！
穆凡第一时间尝试启动防御系统。
【请选择防御模式：a) 内部安保模式（激活生活区、指挥中心等关键区域的门禁及内部防御机器人）。b) 基础力场模式（在入口及紧急出口生成低强度能量屏障，阻止未授权进入，对实体攻击有一定防御效果）。c) 全功能模式（同时启动a和b，能耗较高）。】
“启动基础力场模式！”穆凡选择了最急需的。内部暂时安全，首要的是封锁入口！
【指令确认。启动基础力场……能量场稳定。入口及紧急出口已封闭。】
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微微扭曲空气的淡蓝色光膜，瞬间覆盖了银门和紧急出口的内侧。穆凡尝试用手靠近，立刻感受到一股柔和但坚定的推力。
“太好了！这下他们别想轻易进来了！”赵烈狠狠挥了下拳头。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拥有了这道屏障，方舟才真正称得上安全。
穆凡接着查看新解锁的任务日志和技术图纸。在L2权限下，他看到了更多关于方舟建造和早期运行的细节，包括一些资源采集记录、与外界（病毒爆发前）的通讯摘要，但关于“零号样本”和病毒核心起源的内容，依旧被封锁。
然而，在翻阅一份关于“早期异常现象观察”的日志时，他发现了一条被加密，但L2权限可以解密的部分内容：
【……观测到‘观察者’（编号：V-01）活动频率增加。该实体表现出对高密度生命区域及特定能量波动的兴趣。其存在形式仍无法解析，暂未发现直接敌对行为。建议保持观察，避免刺激……】
观察者？V-01？是指那个“空洞”的存在吗？它被方舟系统正式记录和编号！而且，日志提到它“未发现直接敌对行为”，这与穆凡的感知相符，但它对“高密度生命区域”和“特定能量波动”感兴趣……
穆凡猛地想起地下大厅那台损坏的设备，以及自己之前为了开门而主动激发的能量波动……难道是自己吸引了它？
他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获得L2权限带来了安全感，却也揭示了更深的担忧。方舟之外，强敌环伺，谜团重重；方舟之内，看似安全，却也可能存在着引狼入室的隐患。
这只无形的、推动着方舟运行的手，究竟在下一盘怎样的棋？而他们这些意外闯入的“火种”，又将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穆凡知道，他们的方舟生活，远未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刻。探索与求生，进入了新的、更复杂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