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余波终于彻底平息,死寂笼罩了这片曾经磷光闪烁、如今只剩残骸与焦土的深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臭氧味以及一种万物归墟后的空洞感,原本令人窒息的辐射和恶意威压已然消散,只留下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幸存者们围在林野身边,沉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苏婉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林野那焦黑、毫无生机的脸庞上。铁眉紧握着拳头,肩头的伤口因为紧绷而再次渗出血迹,她却浑然不觉。影蛇站在稍远的地方,冰冷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阿杰和青鸟互相搀扶着,看着地上那个破碎的装置外壳和晶体残骸,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悲恸。
老烟蹲下身,用颤抖的手指再次检查林野的状况,最终,他还是沉重地摇了摇头。生命体征微弱到了极致,体内那曾经狂暴的力量也彻底沉寂,仿佛真的已经燃尽了一切。
希望,似乎随着那场毁灭性的爆炸一同湮灭了。
然而,就在这近乎绝望的死寂中——
一缕微弱却确实存在的、带着清新湿气的风,从爆炸形成的巨大坑洞深处,幽幽地吹拂上来。
这风,与之前那带着硫磺和腥气的怪风截然不同!
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深不见底的坑洞。
“下面……有风?”阿杰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青鸟立刻尝试启动手中已经半报废的探测设备,屏幕挣扎着闪烁了几下,显示出模糊的数据:“辐射水平……急剧下降!接近……接近正常废墟水平!能量读数……趋于稳定!这……这怎么可能?”
深渊核心的毁灭,似乎不仅摧毁了那片恐怖的菌毯,更……净化了这片区域?或者说,那场终极的能量冲突,意外地打通了通往某个“正常”环境的通道?
铁眉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光芒,她强撑着站起身,走到坑洞边缘,向下望去。坑洞极深,看不到底,但那缕向上吹拂的、带着生机的风,却真实不虚。
“也许……这就是出路。”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们必须离开这里。林野需要救治,所有人都需要休整和安全的庇护所。
没有时间沉浸在悲伤中。末世生存的第一法则,就是向前看。
在老烟和影蛇的帮助下,他们用残存的材料和绳索,制作了简易的升降装置。过程艰难而缓慢,每一次发力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他们。
苏婉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昏迷的苏宇绑在自己背上,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将林野那毫无知觉的身体也用绳索固定好。
他们开始沿着坑洞的边缘,向着那未知的、吹来生风的下方,艰难地下降。
黑暗、漫长的下降过程。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终于传来了坚实的感觉。微弱的光线从前方传来,不再是诡异的磷光,而是……类似于外界废墟的、昏暗的天光?
他们走出了坑洞,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般的空间。溶洞一侧,有一条奔腾的地下河,河水相对清澈,带来了清新的空气。溶洞顶部有裂缝,天光正是从那里透入,虽然微弱,却足以视物。最重要的是,这里的辐射水平确实恢复到了他们熟悉的、末世废墟的正常范围。
他们找到了一处相对干燥、靠近河岸的高地,暂时安顿下来。
阿杰和青鸟立刻开始检测环境和资源。老烟则不顾疲惫,利用溶洞里找到的一些具有微弱治疗效果的苔藓和草药,为林野和受伤的众人处理伤势。
苏婉将苏宇小心地放在铺着干燥苔藓的地面上,男孩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眉心那丝混沌光泽已经隐去,仿佛之前的闪烁只是错觉。她则寸步不离地守在林野身边,用湿润的布条轻轻擦拭他脸上的焦黑。
林野的状况依旧不容乐观,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他左臂那死寂的灰败颜色,看上去与普通的锈蚀金属无异,再也感受不到丝毫力量的波动。
时间在寂静的溶洞中流逝。幸存者们轮流休息、警戒,处理伤势,收集可用的水和食物(溶洞里有盲鱼和一些可食用的菌类)。
第二天,当一丝微弱的晨曦透过顶部的裂缝,照亮溶洞时,奇迹发生了。
一直昏迷的苏宇,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小宇!”苏婉惊喜地扑了过去。
苏宇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但很快恢复了清明。他看着姐姐,又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最后目光落在了旁边依旧昏迷的林野身上。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小手,轻轻握住了林野那只完好的、冰凉的手。
也就在苏宇苏醒后不久,一直如同死寂般的林野,那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似乎……变得稍微有力了一点点?极其细微,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老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他……他的生命体征,好像在……恢复?”老烟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确实,林野那苍白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昏迷,但那萦绕不去的死气,似乎正在一点点散去。
是因为苏宇的苏醒吗?还是他体内那顽强的生命力,终于在绝境中开始自我修复?
没有人知道答案。但这微小的变化,如同在冰冷的灰烬中,重新点燃了一丝微弱的火苗。
铁眉看着并排躺着的林野和苏宇,看着周围虽然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同伴,深吸了一口这相对清新的空气。
他们失去了很多。家园、同伴、甚至一度失去了希望。
但他们也活了下来。他们见证了“灯塔”的黑暗,“守夜人”的秘密,甚至直面了构成这个末世恐怖的某种本源力量。
他们摧毁了一个深渊,也找到了新的,或许通往真正生路的可能。
林野的左手手指,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动了一下。
灰烬之中,新生的火种已然埋下。
锈色的世界,故事还远未结束。
而他们的旅程,将在下一次黎明到来时,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