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稠、散发着刺鼻恶臭的污水瞬间淹至大腿,巨大的冲击力让影蛇一个趔趄,险些带着林野一起被暗流卷倒。她死死抓住林野的胳膊,另一只手将“净化之源”装置高举过头顶。那装置核心的白光已经黯淡到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照亮周围几米翻滚着泡沫和不明漂浮物的漆黑水面。
管道内空间比预想的更加宽阔,直径超过三米,但大部分空间都被汹涌的污水占据。水流湍急,方向难辨,深处传来隆隆的回响,仿佛有巨兽在远方呼吸。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有机物、化学废料和铁锈混合的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撑住!”影蛇在林野耳边低吼,声音在巨大的水流噪音中显得微弱。她能感觉到林野身体的沉重和虚弱,他左臂那诡异的苍白和半透明状态丝毫没有好转,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只能依靠她的搀扶勉强站立。
林野的意识在虚脱和体内残留的能量刺痛间浮沉。刚才那强行引导“净化之源”爆发的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一切,无论是体力,还是那源自“锈蚀”的诡异力量。此刻,他只觉得寒冷刺骨,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吸入污浊腥臭的空气。
“装置……怎么样?”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还在发光,但很弱。”影蛇回答,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借助那微弱的光芒,可以看到管道内壁覆盖着厚厚的、滑腻的深色苔藓和不明沉积物,一些地方还有粗大的、锈蚀的管道支线如同怪物的触手般伸入主道。头顶偶尔有水滴落下,敲击在水面上或他们的防护服上,发出空洞的“滴答”声。
“必须……尽快离开……白杨不会……善罢甘休……”林野断断续续地说。
影蛇点头,她尝试辨认方向。按照阿杰之前提供的粗略地图,他们需要逆流而上,寻找通往预定汇合点的支线管道。但在这样黑暗、混乱的环境下,辨别方向极其困难。
她架着林野,顶着汹涌的水流,艰难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水下隐藏的杂物和凹凸不平的地面随时可能将他们绊倒。那微弱的光源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仿佛随时会被吞噬。
突然,影蛇猛地停下脚步,耳朵捕捉到了除了水流声之外的异响——一种细微的、密集的、仿佛无数细小节肢刮擦金属的“沙沙”声,正从他们身后的管道深处快速接近!
“有东西追上来了!”影蛇脸色一变,声音紧绷。她想起了老陈的警告,想起了生物处理中心那些恶心的软泥怪。
她试图加快速度,但拖着林野在激流中前行,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沙沙”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其中夹杂着某种尖锐的、如同昆虫嘶鸣的声响!
影蛇回头望去,在“净化之源”微弱光芒的极限边缘,她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黑压压的一片,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是无数拳头大小、外形类似蟑螂与蝎子混合体的甲壳生物!它们覆盖着油亮的黑褐色甲壳,复眼在黑暗中反射着幽绿的光,口器不断开合,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正顺着水流和管道壁,朝着他们疯狂涌来!
是变异食腐虫!基地处理失败实验体后,在排污管道中滋生出来的清道夫!它们显然被活人的气息或者“净化之源”微弱的能量波动所吸引!
“快走!”影蛇骇然,用力推着林野向前。面对这种数量,她的十字弩和飞刀毫无意义!
林野也看到了那恐怖的虫潮,求生的本能让他压榨出最后一丝力气,配合着影蛇拼命向前跋涉。
但虫潮的速度太快了!它们如同黑色的地毯,迅速蔓延,最近的前锋已经距离他们不足十米!那尖锐的嘶鸣和甲壳摩擦声几乎要刺破耳膜!
眼看就要被虫潮吞没!
就在这时——
“噗通!噗通!”
几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从他们侧前方的一条支线管道口传来!紧接着,几根燃烧着的、似乎是浸了燃油的布条捆成的简易火把被扔了出来,落在水面上,虽然很快被水流带向下游,但燃烧的火焰暂时驱散了黑暗,也让汹涌而来的虫潮明显迟疑了一下,发出更加焦躁的嘶鸣!
“这边!快!”一个熟悉的、带着急切的声音从那条支线管道里传来!
是阿杰的声音!
影蛇和林野精神一振!求生的希望再次燃起!他们不顾一切地朝着火把亮起的支线管道口冲去!
虫潮在短暂的迟疑后,再次汹涌扑来!最近的一些已经跳上了影蛇和林野的后背,锋利的口器开始啃咬防护服!
影蛇反手拍掉几只,架着林野奋力冲进了那条稍微狭窄一些的支线管道。管道口,阿杰和另一名“余烬”成员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们进来,立刻用力推动旁边一个锈蚀的、似乎是手动控制的闸门轮盘!
“嘎吱——吱呀——”
沉重的闸门缓缓落下,将主管道和那恐怖的虫潮暂时隔绝在外!门外传来密集的撞击声和疯狂的嘶鸣,但厚重的金属闸门暂时挡住了它们。
安全了……暂时。
影蛇和林野瘫坐在相对干燥一些的管道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林野几乎虚脱,左臂依旧传来阵阵刺痛和麻木。影蛇快速检查了一下两人身上,防护服被咬破了几处,好在没有严重受伤。她怀里的“净化之源”装置,那核心的白光似乎因为离开了主道汹涌的能量干扰(或许是白杨启动的“清理程序”的一部分?),反而稳定了一丝,虽然依旧微弱。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影蛇看向气喘吁吁的阿杰。
阿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和油污,心有余悸地看着还在被撞击的闸门:“是青鸟……她捕捉到‘静滞间’方向巨大的能量爆发和结构损伤信号,推测你们可能……打开了新的出口。结合老陈提到的排污主管道地图,我们推断出几个可能的汇合点。这条支线是距离最近的一个……幸好赶上了!”
他看了一眼被虫潮啃得斑驳的闸门,担忧地说:“这里不能久留,闸门撑不了太久,而且其他地方的‘清理程序’可能也被激活了。我们必须尽快返回据点!”
在另一名“余烬”成员的帮助下,影蛇再次架起林野,阿杰则小心地接过那个至关重要的“净化之源”装置,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包裹好。
一行人沿着狭窄、但相对平静的支线管道,向着“余烬”据点的方向,开始了最后一段艰难的跋涉。
黑暗中,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脚步声,以及那包裹中微弱却顽强的白光,指引着他们通往未知的……或许是短暂安宁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