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英磨叽半天,最终两人还是脱了衣服一起坐进浴盆。浴盆不小,但两个人还是挨得紧紧的。热水漫过身体,驱走了一天的疲乏。
陈淑英靠在丈夫胸前,轻声说:“好久没这么舒服地洗澡了。”
“嗯。”张和平揽着妻子,手指轻轻梳理她的湿发,“以后条件好了,咱们在家装个淋浴。”
“那得什么时候啊...”
“快了。”张和平说,“国家建设一天一个样,你看这才几年,电灯电话都有了。以后家家都能用上自来水、煤气灶。”
两人慢慢说着话,水渐渐凉了,又添了些热的。洗完后,用干毛巾擦身,皮肤都泡得红彤彤的。
张和平把水舀出去倒掉,陈淑英铺好床。等张和平收拾完进屋,看见妻子已经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心里一热,关灯上了床。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渐渐急促。窗外雪落无声,屋内春意融融。这一夜的缠绵格外温柔,仿佛要把这些日子的担忧、紧张都融化在彼此的体温里。
事毕,陈淑英靠在丈夫怀里,很快沉沉睡去。张和平听着妻子均匀的呼吸,感受着她身体的温暖,也渐渐进入梦乡。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一早,张和平先醒了。看看窗外,天色还有些暗。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穿好衣服,来到院里。
雪已经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院里的积雪又厚了一层,各家门口都堆着小雪山。张和平拿起扫帚,先把自己家门口扫出一条路。
正扫着,中院门开了,何雨水揉着眼睛出来:“和平哥,起这么早?”
“雨水,今天雪大,我送淑英去厂里,你也一块吧?”张和平说。
何雨水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我正愁怎么去呢,公交车肯定挤不上。”
“一会儿吃完饭就走。”
张和平扫完雪,去小厨房生火做早饭。粥在炉子上熬着,他来到院外,发动那辆吉普车。
天气冷,发动机不容易打着。张和平早有准备,从车座下拿出喷灯,烤了烤油底壳和化油器,然后才摇车。摇到第三下,发动机“突突”地响起来。
他让车怠速运转着,回到院里。陈淑英已经起来了,正在梳头。
“饭好了,快吃。一会儿送你们去厂里。”张和平说。
早饭是小米粥、窝头、咸菜。两人正吃着,傻柱过来了,手里拿着两个油纸包:“和平,淑英,还没走呢?刚做了几个贴饼子,给你们路上吃。”
“柱子太客气了。”陈淑英接过饼子,还热乎着。
“应该的,你们送雨水去厂里,省得挤公交车。”傻柱咧嘴笑。
吃完饭,陈淑英收拾好饭盒——中午在厂里吃。张和平把车开到院门口,陈淑英、何雨水两个女同志上了车。
吉普车在雪地上慢慢行驶。路上积雪很厚,张和平开得很小心。街上的行人比平时少,但公交车车站排着长队,都是上班的工人。
“今天肯定迟到。”何雨水看着窗外,“这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迟到就迟到吧,安全第一。”陈淑英说。
车开到纺织厂门口时,已经快八点了。厂门口很多工人刚到,都在拍打身上的雪。
“谢谢和平哥!”何雨水也道谢。
陈淑英最后下车,俯身对驾驶座的丈夫说:“路上小心,晚上早点回来。”
“知道了,你也是。”
目送两个女同志进了厂门,张和平调转车头,往供电所开去。
供电所外的积雪已经清理了,房门管着。张和平停好车,走进办公室时,老刘已经在了,正在捅炉子。
“所长来了?”老刘抬头,“这天气,真是够呛。”
“是啊,雪太大了。”张和平脱下大衣挂好,“变电站那边情况怎么样?”
“刚打过电话,一切正常。就是积雪厚,老王他们正在清理变压器周围的雪。”
张和平点点头,泡了杯热茶,坐在办公桌前。他看了看今天的值班记录,又翻了翻文件,没什么紧急的事。
正想着要不要去变电站看看,电话响了。
老刘接起电话:“喂,供电所...找张所长?您稍等。”他捂住话筒,“所长,街道办王主任找你。”
张和平心里一动,起身接过电话:“王主任,我是张和平。”
电话那头传来街道王主任的声音:“和平啊,在单位呢?有个急事,你现在能不能来街道办一趟?”
“现在?什么事这么急?”张和平问。
“电话里说不方便,你来了就知道了。对了,把最近的工作总结也带上。”王主任语气很正式。
张和平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说:“好的,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他跟老刘交代几句,拿起公文包,又往车里放了把铁锹——路上可能需要清雪。
开车往街道办去的路上,张和平思绪纷飞。王主任这么着急找他,会是什么事?联想到昨天孙主任在冰场上说的事,他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街道办离得不远,十几分钟就到了。张和平停好车,走进那座院子。
王主任的办公室在后院儿,一路上张和平跟之前的同事打着招呼。来到王主任办公室敲门进去,发现里面不只是王主任,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区组织部的李科长,另一个他不认识,但看气质像是公安系统的人。
“和平来了,快坐。”王主任站起来介绍,“这位是区组织部的李科长,这位是市公安局政治部的赵同志。”
张和平心里一紧,面上保持平静:“两位领导好。”
李科长四十多岁,戴眼镜,很斯文的样子。他先开口:“张和平同志,今天找你来,是关于你工作调动的事。”
果然。张和平坐直身体:“请领导指示。”
赵同志接过话:“张和平同志,你在上次抓捕敌特行动中的表现,组织上给予了高度评价。市公安局经过研究,认为你这样的同志,应该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发挥作用。因此,正式提出调你到公安局工作。”
王主任补充道:“区里也很重视这件事。李副局长亲自找过区领导,说你是难得的人才。不过,我们街道办和供电局这边,也有不同意见。”
李科长推了推眼镜:“今天找你来,是想听听你本人的意见。组织上尊重个人意愿,但也要从大局出发。你怎么想?”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张和平身上。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
王主任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先进来的是张吉海,他穿着公安冬装,肩头还有未化的雪沫子,脸色严肃。紧接着,一个四十来岁、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大步走进来,正是区供电局局长。
“老周?你怎么来了?”李科长有些意外地站起身。
周局长没接话,先扫视了一圈办公室,目光在赵主任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在张和平身上,脸色稍缓:“和平也在啊。”
“周局长。”张和平连忙站起来。
周启明这才转向李科长,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老李,你们组织部做事不地道啊!我们供电系统好不容易培养出这么个优秀人才,你们倒好,说调走就调走?问过我们局党委的意见吗?”
这话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王主任赶紧打圆场:“周局长,您先坐,喝口茶...”
“茶不喝了!”周启明摆摆手,直接在沙发上坐下,盯着李科长。
“老李,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和平同志在供电所干得好好的,业务能力强,群众基础好,上次变电站那事儿,要不是他配合处理及时,后果不堪设想!这样的人才,你们说调走就调走?”
李科长推了推眼镜,有些尴尬:“老周,这事是市里和区里领导综合考虑的结果。和平同志的表现确实突出,所以...”
“所以就要调走?”周局长打断他。
“那我问你,供电系统重不重要?电力建设是不是国家建设的重中之重?和平这样懂技术、懂管理、政治觉悟高的同志,留在供电系统,发挥的作用不是更大?”
赵主任这时候开口了,语气很客气:“周局长,您说的有道理。但公安局确实急需和平同志这样的人才。他两次参与反特行动,两次都表现出色,这说明他在公安战线也能发挥重要作用...”
“赵主任,”周局长转向他,“我不是说公安不重要。但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和平是我们供电系统的人,培养一个所长要多长时间?你们说调就调,我们这边的工作谁来接?”
张吉海这时候说话了,语气平静但坚定。
“周局长,我理解您惜才的心情。但和平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父母都是老革命,父亲张青山同志在平西游击队干过锄奸工作,母亲陈秀英同志是地下党交通员。他大哥张建军也是公安战线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和平到公安系统,是继承家庭传统。”
周局长看了张吉海一眼,语气缓和了些:“吉海同志,我尊重你们家的革命传统。但工作安排,总得考虑个人意愿和实际需要吧?和平在供电所干得顺心,群众拥护,为什么非要调走?”
李科长叹了口气:“老周,实话跟你说,这事儿...上面领导已经基本定了。市公安局领导亲自找区里谈的,区领导也同意了。今天我们来找和平同志,说是征求意见,实际上...”
“实际上就是走个形式,对吧?”周局长冷笑一声,“我就知道!文件都拟好了吧?就差签字盖章了吧?”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雪花扑打在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