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和平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前院大门洞那边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下象棋,还围了不少人看热闹。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便端着茶杯,摇着蒲扇,踱步走了过去。
门洞通风凉快,是夏天院里男人们聚集闲聊、下棋的好地方。此刻,三大爷阎埠贵正和隔壁院的一个姓王的老头对弈,周围还围着三四个邻居,包括前院的李大海和另外两个老头。
“将军!”阎埠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得意地挪动了自己的“车”,直接卡住了对方老将的退路。
王老头盯着棋盘,眉头紧锁,捏着棋子的手半天没动地方,最终懊恼地一挥手:“算了算了,输了输了!你这老阎,棋风还是这么刁钻!”
“承让承让!”阎埠贵笑眯眯地开始收拾棋子,脸上的得意劲儿藏都藏不住。
王老头显然是输了棋心情不爽,也没心思再下一盘,直接拎起自己的小马扎,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嘟囔着“回家吃饭”,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主角走了,看热闹的邻居们也觉得无趣,便三三两两地散去,只剩下阎埠贵还在那不紧不慢地归置着象牙制的棋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京剧。
张和平走过去,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喝了口茶:“三大爷,棋艺见长啊,把老王头都杀得没脾气了。”
阎埠贵抬头见是张和平,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嘿,和平啊,来来来,坐。他老王头?不行!心思不在棋上,老惦记着我那点花花草草,想下棋赢了我让我送他一盆,我能让他赢才怪!”
得!搞了半天,原来一个是为了占便宜,一个算盘精为了不让别人占便宜。
阎埠贵收拾好棋盘,却没有立刻回家的意思,而是凑近张和平一些,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一副“我有重大发现”的神秘表情。
“和平,听说没?”阎埠贵用下巴不着痕迹地朝中院贾家的方向点了点,“中午那出戏。”
张和平笑了笑,摇着扇子:“那会于丽去找淑英做衣服聊起来听说了点,东旭挣了钱,买了粮食回来,是好事儿啊。”
“好事儿?”阎埠贵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我告诉你,和平,这里头有事儿!大大的有事儿!”
他见张和平似乎不太感兴趣,便更来劲了,开始摆事实讲道理。
“你来咱们院儿晚,根本不知道以前的事儿!贾东旭那小子,他爹老贾在的时候,那是当少爷养着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街面上瞎混倒是有一手,名声都臭大街了,不然能拖到那么大年纪,从乡下找秦淮茹?”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
“再说扛大包,那是实打实的力气活!我们家解成之前干过,一天下来,累得跟三孙子似的,浑身臭汗,衣服都能拧出水来,灰头土脸!你再看看他贾东旭,中午回来那样子,衣服干干净净,脸不红气不喘,像是出了大力气的?”
阎埠贵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在理,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
“还有,扛大包挣的是辛苦钱,一天下来能有个几毛钱顶天了!他贾东旭就干了半天,就算他力气大,能挣多少?买了二和面儿,还买了块儿猪油!那点钱够吗?打死我都不信!”
阎埠贵最后总结陈词,语气笃定。
“所以啊,我敢断定,他贾东旭这钱,来路不正!指定不是在干什么正经勾当!搞不好……又跟街面上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到一起去了!”
张和平听着阎埠贵这番有理有据、甚至带着点“仇富”心理的分析,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老算盘珠子看得确实挺准。
张和平不知道贾东旭是去赌钱了,但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能明说,毕竟跟自己也没关系,自己又不是公安,管不了那么宽。
张和平只是笑了笑,呷了口茶:“三大爷,您这分析……挺透彻。不过,没凭没据的,咱也不能瞎说。或许东旭真找到什么轻省又来钱快的活了呢?”
“轻省又来钱快?”阎埠贵撇撇嘴,“这世道上哪有那么多好事儿?就算有,能轮得到他贾东旭?和平,不是三大爷我背后说人坏话,这贾家母子,从根上就不正!你看着吧,迟早得出事儿!”
正说着,中院传来了贾张氏呼唤棒梗回家吃饭的大嗓门,声音洪亮,带着一股莫名的底气。
阎埠贵朝中院方向翻了白眼,收拾好棋盘棋子,站起身,对张和平说:“得,我也该回去看看你三大妈饭做得怎么样了。和平,听三大爷一句,离那家子远点儿,沾上准没好事!”
张和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阎埠贵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往前院走去。他独自坐在门洞的石墩上,摇着蒲扇,看着夕阳的余晖将四合院的屋檐染成金红色。
院里,各家各户的灯火次第亮起,饭菜的香气更加浓郁。陈淑英应该已经把饭做好了,等着他回去。
前院李大海家传来训斥孩子的声音,好像是铁蛋玩得太疯把衣服弄破了。中院似乎隐约有贾东旭和秦淮茹低低的争吵声,但听不真切。
后院刘海中家好像又在开“家庭会议”,二大爷那扯着嗓子,官腔十足的训话声隐隐传来……
张和平喝尽杯中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朝着自家那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走去。
他知道,贾东旭这小子也没几年活的,迟早要嘎,只是时间问题。所以这小子现在干什么都跟自己没关系,也犯不着管闲事儿。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守护好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和媳妇儿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至于其他的,静观其变就好。
夏日的白昼悠长,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青黛色的暮霭吞噬,四合院才真正被夜色笼罩。各家各户的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与天空中初现的疏星遥相呼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熟悉的自行车链条“哗啦哗啦”的声响,伴随着略显沉重的车轮滚动声。
只见傻柱推着他那辆女式自行车,咧着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迈进了四合院的门槛。他脸上那笑容,藏都藏不住,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一看就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巧的是,他前脚刚进院,后脚许大茂和娄小娥也回来了。许大茂推着车,脸色不太好看,娄小娥则跟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低着头,面无表情,一股低气压笼罩着两人。
“哟!这不是咱们厂的放映员许大茂同志吗?这是打哪儿回来啊?脸色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傻柱一看见许大茂,那调侃的劲儿立刻就上来了,故意提高了嗓门,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存心要气对方。
许大茂正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闻言立刻瞪起了眼:“傻柱!你少他妈在这儿阴阳怪气的!我脸色好不好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吧!”
“我怎么了?我好的很呐!”傻柱故意推着车往前凑了凑,得意地晃着脑袋,“瞧见没,咱这心情,敞亮!不像某些人,回趟爹妈家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怎么着?又被你妈催着抱孙子了?”
这话可真真是戳到了许大茂的肺管子上。他今天带娄小娥回父母家,许母话里话外都是抱孙子的渴望,言语间不免对娄小娥有些埋怨。
回来的路上,许大茂更是把责任全推给了娄小娥,坚持说自己没问题,让娄小娥去医院检查,两人为此大吵一架。此刻被傻柱当众点破,许大茂顿时恼羞成怒:“傻柱!你他妈找揍是不是?!”
“来啊!谁怕谁啊!”傻柱把自行车支棱好,摆开了架势,“正好爷爷我今天高兴,活动活动筋骨!”
眼看两人就要掐起来,在前院乘凉的张和平、陈淑英以及几个邻居都看了过来。张和平出声打圆场:“行了行了,柱子,大茂哥,都一个院住着,少说两句。刚回来,赶紧回家歇歇是正经。”
陈淑英也轻声劝道:“是啊,都少说两句吧,犯不着为斗嘴动手。”
傻柱见张和平开口了,便就坡下驴,但还是冲着许大茂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许大茂气得呼哧带喘,却也不敢真跟傻柱动手,他知道自己打不过。
娄小娥自始至终没看傻柱一眼,甚至没理会许大茂,只是抬起头,对着张和平和陈淑英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干涩地说:“和平,淑英,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也不等许大茂,径直就朝着后院走去,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单薄和落寞。
许大茂见状,脸上更加挂不住,冲着傻柱和张和平这边尴尬地“哼”了一声,推着车,赶紧追着娄小娥去了。
看着许大茂两口子消失在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傻柱这才转回头,推着车走到张和平家门口的石阶旁坐下,脸上的笑容又抑制不住地绽放开来。
“看见没?和平,瞧许大茂那怂样!”傻柱掏出烟,递给张和平一根,自己点上,美美地吸了一口,“活该!让他整天嘚瑟!生不出孩子,指定是他的毛病!还往人家娄小娥身上赖,什么东西!”
张和平接过烟,却没点,只是拿在手里把玩着,提醒道:“柱子,这话你可别在外面瞎说。生孩子是两口子的事,没检查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这大嘴巴一嚷嚷,让人家娄小娥同志在院里怎么抬头?”
“我知道,我这不是就跟你说说嘛。”傻柱压低了些声音,但脸上的兴奋劲儿却没减,“你刚才没听见,在路上,许大茂跟娄小娥聊天,说他妈那个催啊……啧啧,许大茂那脸,绿的跟王八盖子似的!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