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刚迈进中院的月亮门,早就竖着耳朵听前院动静的贾张氏和秦淮茹就从屋里迎了出来。
“东旭!你回来了!”秦淮茹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丈夫手里的东西,脸上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她最怕贾东旭出去鬼混,不仅挣不来钱,还要往里搭。
贾张氏则更是直接,一把抢过儿子手里的布袋和油纸包,迫不及待地打开查看。看到那黄澄澄的二和面儿和白花花晃晃悠悠的猪油,老虔婆那张胖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菊花,褶子都挤到了一起。
“哎呦!我的好大儿!真有你的!”贾张氏嗓门瞬间拔高,恨不得全院都能听见。
“看看!看看我儿子!多本事!多孝顺!知道家里困难,这就出去挣了钱,往家里倒腾粮食了!还是白面……哦,二和面儿,还有猪油!今晚咱家就能吃上顿好的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挑衅的眼神扫视着前院的几家邻居,知道张和平两口子不在家,意有所指地嚷嚷道。
“不像有些人!整天就知道倒腾些没用的玩意儿!什么破竹子烂木头,还有那什么收音机,摆在家里能当饭吃啊?还是我儿子实在!知道顾家!”
她这话指桑骂槐,院里的人都心知肚明是在说张和平。张和平喜欢鼓捣木工、钓鱼,家里确实有不少自制的工具和钓具,更别说收音机了。
在贾张氏看来,只要不是给自己家的,让自己占不到便宜,那都是“不务正业”。
秦淮茹被婆婆这高调的姿态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拉了拉贾张氏的衣袖:“妈,您小点声……”
但她心里也是欢喜的,丈夫不仅回来了,还带了食物,这比什么都强。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错怪贾东旭了,他或许真的是出去找活干了。
贾东旭被母亲这么一夸,又看到媳妇儿脸上的笑容,那点因赌博而来的心虚也被冲淡了不少,胸膛不自觉地挺了起来,仿佛自己真是干了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这番动静,自然也惊动了一大爷易中海。他背着手从屋里踱步出来,看到贾家母子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以及贾东旭手里确实拎着东西,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东旭啊,不错,知道干活养家了,这就对了!”易中海走到近前,拍了拍贾东旭的肩膀,语气中带着赞许和鼓励,“男人嘛,就得有担当!以后好好干,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易中海一直将贾东旭视为潜在的养老候选人,见他似乎有“改邪归正”的迹象,自然是乐见其成。为了表示支持,他回头对屋里喊道:“老伴儿!去,咱家粮缸里挖两碗棒子面,给东旭家拿来!”
一大妈在屋里应了一声,没多久便端着一个盛满了棒子面的簸箕出来了,笑着递给了秦淮茹:“淮茹,拿着,给孩子们贴饼子吃。”
秦淮茹连忙接过,连声道谢:“谢谢一大爷,谢谢一大妈!”
贾张氏更是眉开眼笑,觉得脸上倍儿有光,声音又高了八度:“瞧瞧!还得是一大爷明事理!知道照顾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困难户!”
院里其他邻居听了贾张氏的话都是暗自撇了撇嘴,没说什么,不过有些人心里却在嘀咕。
“就贾东旭那德行,还能扛大包?别是走了什么歪门邪道吧?”
但也就是心里想想,却每一个人愿意管贾家闲事。
后院的老太太们则小声议论着,对贾张氏那嚣张的做派纷纷摇头,但看在粮食的面上,也没人多嘴。
二大爷刘海中挺着肚子站在自家门口,官腔十足地评价道:“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东旭啊,要继续保持!”至于他心里是不是真的信了贾东旭的说辞,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就在中院这场“贾家捷报表彰会”气氛正酣,贾张氏志得意满,易中海深感欣慰,部分邻居将信将疑之际,前院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只见三大爷阎埠贵,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拎着他那个小水桶,迈着四方步,优哉游哉地从大门口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与满足的神色,尤其是那双眼睛,闪烁着一种“开了眼界”的兴奋光芒。
“哟,这都围在这儿干嘛呢?这么热闹?”阎埠贵好奇地凑上前,目光扫过贾张氏手里还没收起来的二和面袋子和猪油渣,又看了看贾东旭和易中海。
前院跟过来的李大海快人快语,抢着解释道:“三大爷,您回来了?咱们院儿今天可是双喜临门啊!东旭出去干零活,挣了钱买了粮食回来!贾大妈正高兴呢!”
“哦?东旭干活去了?”阎埠贵扶了扶眼镜,有些意外地看了贾东旭一眼,他是知道贾东旭性子的,心里同样画了个问号。但他此刻更想分享自己的“奇遇”。
就在这时,李大海的目光落在了阎埠贵手里的小水桶上,里面几条小鲫鱼还在无力地扑腾着水花。“嘿!三大爷,您这是……收获不小啊!”
这一嗓子,把众人的目光顿时从贾家那点粮食上吸引到了阎埠贵的水桶里。
阎埠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顿时乐了,把水桶稍稍提高一点,好让大家都看清楚,脸上带着矜持而又掩饰不住的得意。
“呵呵,是啊,跟和平出去了一趟,去了密云水库。唉,老了,不中用了,就钓了这么几条小鲫瓜子,熬碗汤都不够塞牙缝的,让各位见笑了。”
他这话说得谦虚,但那神态分明是在等着别人往下问。
“密云水库?您跟张和平一块去的?”
邮箱输的邻居来了兴趣,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来,“可以啊三大爷,都跑那么远钓鱼了?还坐吉普车去的吧?”
“那是!”阎埠贵等的就是这句,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是没见着,和平开车那叫一个稳当!坐在吉普车前面,那视野,啧啧……当然啦,和平说了,坐前面的都是搞服务的,领导都坐后面,哈哈……”他把自己和张和平路上的玩笑话也学了出来,逗得大家一乐。
然后,他话锋一转,重点来了。
“不过啊,今天我可是真开了眼了!你们是没看见和平钓鱼那架势!好家伙,那鱼竿,六拼竹的,他自己做的那根儿,那叫一个漂亮!不用鱼饵,就用个铁片片假鱼,在水里那么一晃悠,嘿!大鱼就跟疯了似的往上咬!”
他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张和平如何轻松钓起大翘嘴、大鲢鱼的过程,比划着鱼竿弯成的弧度,形容着鱼出水面的挣扎,吐沫横飞。
“你们是没看见和平那水桶!这么大!”阎埠贵用力比划了一个大圈,脸上满是羡慕嫉妒,“里面好几条两三斤重的大鱼!翘嘴、鲢子,还有条小鳜鱼让他给放了!我那点收获,跟人家一比,唉,真是没法看,没法看啊!”
他顿了顿,看着周围邻居们惊叹、羡慕的眼神,特别是看到贾张氏那瞬间僵住的脸色,心里莫名地舒坦,又仿佛不经意地补充了一句。
“这不,和平车都没回院儿,直接开着吉普车,拉着那一大桶鱼,给他岳父岳母送去了。说是让老人家也尝尝鲜。啧啧,真是孝顺,有能力啊!”
这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邻居们顿时议论开来:
“我的天,两三斤的大鱼?还好几条?”
“张和平现在真是能耐大了!”
“路亚钓法?不用鱼饵?听着都新鲜!”
“还有吉普车专门送去?这排场……”
“真是孝顺,有好东西不忘丈人丈母娘。”
所有的赞叹和羡慕,此刻都聚焦在了未在场的张和平身上。他那满满一桶的大鱼,他那神奇的钓技,他那吉普车的排场,以及他孝顺岳父母的行为,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将贾东旭那点二和面儿和猪油带来的“荣耀”冲刷得荡然无存。
刚刚还如同斗胜公鸡般昂首挺胸、嚷嚷不休的贾张氏,此刻就像被人猛地掐住了脖子,一张胖脸先是涨红,然后逐渐变得铁青。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找回场子,比如“鱼有什么好吃的,刺多”、“显摆什么”之类的,但在那一桶想象中活蹦乱跳的大鱼面前,在她刚刚嘲讽过人家“倒腾没用的东西”之后,任何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最终只是狠狠地“哼”了一声,一把夺过秦淮茹手里的棒子面簸箕,扭头就掀帘子回了屋,那背影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狼狈和愤懑。
贾东旭脸上的那点得意也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青一阵白。
他看着阎埠贵水桶里那几条至少是“正经来路”的小鱼,再想想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辛苦钱”,以及张和平那风光无限的收获,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
他默默地低下头,也跟着母亲回了家。
秦淮茹看着丈夫和婆婆的反应,心里那刚放下的石头又提了起来,一丝阴霾重新笼罩上心头。她默默地对一大爷和一大妈道了谢,端着那两碗棒子面,忧心忡忡地回了屋。
易中海站在原地,看着贾家母子灰溜溜的背影,又看看还在那口若悬河、享受着众人关注的阎埠贵,眉头微微皱起。
他太羡慕张和平的能力,现在已经有想法跟张和平处好关系。但贾东旭这边的“不稳定”,让易中海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叹了口气,背着手,也踱步回了自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