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里,陈淑英麻利地将最后一道醋溜白菜盛进盘子,锅铲与铁锅碰撞的清脆声响,混合着菜肴的香气,宣告着晚餐的准备进入尾声。几乎同时,院里也响起了各家各户招呼吃饭的声音。
“老阎!吃饭了!还在那儿瞅什么呢?”三大妈的声音从前院西厢房传来。
“大海!回来端饭!”这是赵大妈在喊儿子。
......
围在张和平家门口看热闹的邻居们,被自家婆娘一喊,这才惊觉肚子早已咕咕叫。但看着张和平面前那台已经组装完毕、只待通电的“土造”台扇,心里的好奇像小猫爪子似的挠着,谁也舍不得挪步。
“和平,这……这就好了?能试试不?”阎埠贵搓着手,小眼睛里满是期待,忍不住开口催促。他这一带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对啊,张所长,通上电让我们开开眼呗!”
“就是,忙活这么半天,让我们也凉快凉快!”
许大茂更是挤眉弄眼地说,“和平兄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啊!”
张和平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笑了笑,也不卖关子,“成,那就试试!”
他转身回屋,拿出一个自己用旧木板和插头、插座组装的小插板,拉出长长的电线,接在了屋里的电源上。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将台扇的电源插头,稳稳地插入了插板的插座。
深吸一口气,张和平伸手,拨动了那个老旧的调速开关旋钮。
“咔哒”一声轻响。
“嗡——”
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嗡鸣声瞬间响起!紧接着,那几片精心打磨的木质扇叶开始缓缓转动,初时稍慢,随即越来越快,带起清晰的气流声。一股清凉的风,立刻从金属网罩后面汹涌而出,吹拂在离得最近的几人脸上、身上。
“嚯!真转了!”
“有风!有风!凉快!”
“成了!真成了!”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喜的欢呼和议论。那带着电机轻微嗡鸣和木头特有气息的风,在这个闷热的夏日傍晚,显得格外珍贵和舒爽。原本因为围了一圈人而有些燥热的月亮门下,温度仿佛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阎埠贵感受着那习习凉风,眯着眼睛,一脸精明地咂咂嘴。“哎呀呀!这可真是……好东西啊!这要是在这院里,吹着风,吃着饭,那得多惬意!一点都觉不着热了!”他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张和平。
张和平哪能听不出这老小子的弦外之音?他环视一圈,看到邻居们脸上那渴望又不好意思开口的表情,心中了然。大家都是老邻居,平时虽然各有算计,但整体氛围还算和睦,这点方便他还是愿意行的。
“三大爷说得在理。”张和平爽朗一笑,“这天儿确实闷得慌。这样,我把电扇搬出来,就放这月亮门下,开着摇头,让大家都能沾沾风,吹着风吃饭,怎么样?”
“哎呦!那敢情好!和平你可太局气了!”阎埠贵一听,喜出望外,立马来了精神,转头就指挥自家儿子,“解成!解放!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把咱家八仙桌搬出来!于丽!帮你妈端饭菜!”
阎家老大阎解成和老二阎解放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听说能吹着风吃饭,也来了劲头,吭哧吭哧就把家里那张沉旧的八仙桌抬到了前院空地上。于丽和三大妈也赶紧忙活起来,往桌上端窝头、稀饭和咸菜碟子。
有了阎家带头,其他前院邻居一看,也都有样学样。
“孩儿他娘!咱也把桌子搬出来!”
“快!把凳子也拿出去!”
一时间,前院热闹非凡。
家家户户都开始行动起来,搬桌子的,拿凳子的,端饭菜的。小孩子们兴奋地在桌椅间穿梭嬉笑,大人们脸上也带着难得的轻松笑容。
很快,前院空地上就摆开了好几张八仙桌,各家围坐在自己的桌旁,虽然饭菜简单,但这集体纳凉吃饭的阵势,却透着一股久违的烟火热闹气。
张和平见状,干脆也将自家那张旧八仙桌搬了出来,陈淑英笑着把做好的饭菜炒蒜苗、醋溜白菜和二合面馒头端上桌。许大茂眼疾手快,跑回后院儿拉着娄小娥就端着自家的饭菜凑了过来,他们家今晚吃的是炒疙瘩和拌黄瓜。
“和平,淑英,咱们凑一桌,热闹!”许大茂笑嘻嘻地说着,自来熟地坐下了。
傻柱和何雨水更简单,傻柱用从轧钢厂食堂带回来的剩菜底子做了两面,兄妹俩一人端着一个大海碗,搬着凳子就过来了,也挤在了张和平家这张桌子旁。
“柱子哥,雨水,这边坐。”陈淑英连忙往边上挪了挪,给何雨水让出位置。
三家人就这么凑成了一桌。娄小娥和何雨水一左一右挨着陈淑英,一边吃饭,一边又忍不住说起做衣服的事儿。
“淑英妹子,你那条裙子腰这里是怎么收的?我看着特别顺溜。”
“淑英姐,袖山怎么上才能不起褶子啊?”
陈淑英性子好,一边吃饭,一边耐心地解答。她们这边的低声交谈,却像有魔力一样,吸引了院里其他那些小媳妇、老娘们的注意力。
不少人一边吃着饭,一边支棱着耳朵偷听,眼神里闪烁着同样的渴望。这年月,谁不想把自家男人和孩子打扮得精神点?谁不想省下点做衣服的手工钱?
前院这异常的热闹,很快就像磁石一样,把中院和后院的邻居也吸引了过来。
易中海背着手,端着泡着高沫的搪瓷缸,站在通往前院的垂花门边上,皱着眉头看着这“开大会”的场面,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终究没说什么。
刘海中则摆足了官威,挺着大肚子,后面跟着俩儿子刘光天和刘光福,一个给他搬着藤椅,一个给他端着更大的茶缸子,迈着四方步从垂花门门走了出来。
一进出来就扯着大嗓门,官腔十足地问道。“怎么回事?啊?前院这是搞什么名堂?背着我们中院和后院开全院大会吗?怎么没人通知我?”
他这一嗓子,让热闹的前院稍微安静了一下。
阎埠贵作为前院的前话事人,赶紧放下筷子,站起身,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解释道。
“哎呦,老刘,看你说的,开什么大会啊!是这么回事,人家和平,自己动手做了个电风扇!这不是天热嘛,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吹吹风,凉快凉快!大家伙儿这不就顺势在外面吃个饭,纳个凉嘛!”
经他这么一解释,中院和后院刚来的邻居们这才注意到摆在月亮门下那张高凳子上、正缓缓左右摇头、送出阵阵凉风的那个“奇特的家伙”。木头外壳,金属网罩,嗡嗡作响,不是电扇是什么?
“自己做的电扇?”
“我的老天爷!张和平还有这本事?”
“这可太厉害了!吹着真凉快!”
惊叹声、羡慕声此起彼伏。尤其是那些后来的人,感受着那实实在在的凉风,看着张和平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年轻人,当所长,疼媳妇,会木工,还能自己做电扇!简直无所不能!
就在这时,住在倒座房、跟张和平关系一直不错的钳工赵大海,喝了口棒子面粥,看了看自家媳妇那羡慕的眼神,鼓起勇气,隔着桌子对张和平和陈淑英开口道。
“和平兄弟,淑英妹子,我……我有个不情之请。”
众人都看向他。
赵大海有些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你看……我家那口子,手也不算笨,就是这做衣服的眼光跟不上趟。我看淑英妹子手艺这么好,眼光也新……能不能……让她有空的时候,也跟着学两手?不用多精深,能做件像样的衬衫、裤子就成!”
他说着,推了推身旁有些腼腆的媳妇。
他这一开口,仿佛是打开了闸门。院里那些没有正式工作、或者工资不高、一心想着怎么省吃俭用、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妇女们,眼睛全都亮了!
是啊!陈淑英这手艺,要是能学到手,先不说赚钱,光是给自家人做衣服,一年下来能省下多少布票和手工钱啊!这年月,谁家不是一件衣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瞬间,好几道热切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淑英身上。
张和平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妻子,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这是她的事,应该由她做主。
陈淑英感受到众人的期待,略微沉吟了一下。她本性善良温和,也乐于助人。想到自己能用自己的手艺帮到邻居,心里也挺高兴。她抬起头,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声音清脆地说道。
“大海哥,还有各位嫂子、妹子,大家要是不嫌弃我这半吊子手艺,想学点缝纫裁剪,我欢迎。”
她顿了顿,看了看自家那不算宽敞的屋子,继续道。
“就是我家这地方小,真要来的人多了,怕是转不开身。要是大家真想学,我看……要不就在院里?找个凉快的时候,我把我知道的,跟大家一块儿说道说道,咱们一起交流一下,怎么样?”
“好!”
“太好了!”
“淑英妹子真是热心肠!”
陈淑英的话音刚落,立刻就得到了一众妇女的热烈响应。尤其是那些没有工作、整天围着锅台转的小媳妇和家庭主妇们,一个个脸上都乐开了花,仿佛看到了一条既能提升自家生活品质、说不定还能偶尔接点零活补贴家用的新路子。
这个提议,像一颗火种,瞬间点燃了她们心中的希望。
这个夏夜,因为一台自制的电扇,一顿露天晚餐,和一个即将成型的“院里裁缝班”,变得格外不同。
四合院的人情味儿,在这徐徐的凉风和热烈的讨论中,悄然升温,变得更加浓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