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张和平在垂花门那儿看完了全场“武打戏”加“伦理剧”,觉得今天这瓜吃得真是跌宕起伏,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家。
他惦记着正事。
之前做好的几根六拼竹鱼竿和两个收纳竹盒,经过一天的阴干,捆绑的麻绳已经可以拆解,胶水也固化得十分牢固。竿体笔直,线条流畅,握在手中能感受到竹材特有的韧性和弹性。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道提升质感和保护效果的工序——上大漆。
他将之前淘换来的天然大漆取出,在门外通风处小心地调配好。然后用细软的羊毛刷,蘸取黑褐色的漆液,屏息凝神,开始为鱼竿和收纳盒上漆。
这是一项极其需要耐心和技巧的活计,漆要薄而均匀,不能有流挂或气泡。他反复刷了三四遍,每一遍都等前一遍干透后再进行,直到漆面光滑如镜,色泽深沉温润,将竹子的纹理衬托得更加高雅,他才满意地停手。
将上好漆的鱼竿和收纳盒小心翼翼地放置在房檐下通风避光的地方进行最后阴干,张和平总算松了口气。
预计最迟后天,漆面就能干透硬化,到时候挑出两套品相最好的给王主任送去,正好赶上她要求的“一个星期”期限。
忙活完这些,他感到一阵疲惫,便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泡上一壶茶,准备享受片刻的清闲。
然而,这清闲并没持续多久。一杯茶还没喝完,一个窈窕的身影便扭扭捏捏地来到了他家门前,正是秦淮茹。
秦淮茹显然精心“调整”过状态。
眼圈微微泛红,像是刚哭过,眉头轻蹙,脸上带着七分忧虑、三分凄楚,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站在门口,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用手轻轻扶着门框,身子微微前倾,将一个成熟女人凹凸有致的曲线若隐若现地展示出来。
“和平……兄弟,”她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柔弱和哽咽,眼神怯生生地望向张和平,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姐……姐有点事,想求你帮帮忙。”
张和平端着茶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番表演,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不动声色地问。
“贾家嫂子,什么事?你说。”
秦淮茹见他没有立刻拒绝,心里微微一喜,往前挪了一小步,一只手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继续用那种带着哭腔的语调说道。
“是……是我婆婆。中午的时候被后院老太太打得不轻,尤其是头上挨了好几下,这会儿一直在屋里哼哼,说头疼得厉害,眼前发黑……我……我担心别是打出什么好歹来。”
“这院里就你有那个烧油的自行车,又快又稳当,姐想求你,能不能……能不能骑车带我婆婆去东城区医院瞧瞧?她年纪大了,我怕走着去再出点什么事……”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恳求地望着张和平,身体语言极其丰富,时而低头抹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时而抬头投去无助的一瞥,那股子矫揉造作、刻意散发出来的柔弱风情,看得张和平直皱眉头。
他放下茶杯,心里冷笑。贾张氏刚才在院里挨打时中气十足,惨叫连连,跑回屋时动作比兔子还快,这会儿就知道头疼眼黑了?这苦肉计演得也太假了。
更何况,以贾家的人缘和抠门程度,真要有事,第一个想到的会是来找他张和平?怕是另有所图吧?是想省下雇三轮车的钱,还是想顺便再从他这儿捞点别的好处?
张和平坐在门口,端着茶杯,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秦淮茹在自己门前演那出“柔弱无助求帮忙”的戏码。
她那刻意泛红的眼圈,微微颤抖的声线,以及那扶着门框、前倾身体刻意展示曲线的姿态,在张和平看来,非但没有引起丝毫怜惜,反而只觉得矫揉造作,令人厌烦。
他缓缓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仿佛听不懂秦淮茹在说什么,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贾家嫂子,真不巧,我那燃油助力车,没油了。跑不了远路。”
秦淮茹一愣,显然没料到张和平会用这么个借口拒绝,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和平兄弟,我婆婆她……”
不等她说完,张和平直接打断,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析。
“再者说了,贾家嫂子,我觉得婶子那头疼,恐怕跟聋老太太关系不大。就后院老太太那岁数,能有多大力气?她那几下,估计还没你们家棒梗淘气时撞一下疼。”
“我瞅着啊,倒像是突然吃了太多油腻肥肉,一下子顶着了,血压蹭地上来,冲得头晕眼花。这毛病,喝点老陈醋解解腻,顺一顺,或者干脆睡一觉,比什么都强。兴许睡醒了就好了。”
他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直接把贾张氏的“重伤”归咎于她自己贪嘴,噎得秦淮茹一时语塞。
秦淮茹见装可怜、讲道理似乎都没用,心下着急,那股子习惯性的、利用自身性别优势来达到目的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她轻轻“哎呦”一声,身子又软了几分,眼神更加水汪汪的,带着一丝嗔怪和委屈,准备再加大点力度。
“和平,你看你这话说的,姐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求你的,你就不能……”
“贾家嫂子。”张和平再次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秦淮茹刚酝酿起来的那点风情。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些,直直地看着秦淮茹,语气也冷了下来。
“有些话,本来我不想提。但你既然一再要求,那我也不得不说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记得清清楚楚,去年你生你们家小当的时候,情况危急,是我,用板车把你拉到东城区医院。也是我,找我大姐张爱梅,托关系、找人情,才给你安排了最好的产科医生接生,让你能顺顺利利住院、生产。”
“这笔人情,你们贾家,可曾有过一句真心的感谢?”
秦淮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发不出声音。
张和平没给她机会,继续冷冷地道。
“非但没有感谢,我后来可没少听见,某些人在背后是怎么编排我的,怎么骂我。呵,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儿,我张和平干过一次,就够了。绝对,不会有第二次。”
这番话,如同无形的巴掌,狠狠地扇在秦淮茹脸上,将她那层伪装的柔弱和可怜彻底撕碎,露出了底下那点不堪算计的内里。
秦淮茹站在那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羞愤、难堪交织在一起,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悻悻地低下头,含糊地嘟囔了一句谁也听不清的话,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离开了张和平家门口。
看着秦淮茹狼狈离去的背影,张和平冷哼一声,重新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对这种只想占便宜、毫无感恩之心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把遮羞布扯下来。
……
秦淮茹灰头土脸地回到中院家里。一进门,就看到贾张氏盘腿坐在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那是被聋老太太的拐杖“亲吻”过的痕迹。她一见秦淮茹进来,立刻迫不及待地问道。
“怎么样?那小子答应没?什么时候送我去医院?”
秦淮茹无力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妈,别提了。人家直接说车没油了。还说……还说你这头疼是吃肉吃的,让喝点醋睡觉。”
“什么?!”贾张氏一听,三角眼顿时瞪圆了,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张口就要破口大骂,“好他个张和平!小兔崽子敢这么咒我!我……”
“妈!您快别骂了!”秦淮茹吓得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急道。
“他知道!他知道咱们背后骂他的事儿了!刚才直接就把当初生小当那事儿翻出来了!说得清清楚楚!您要是再骂,把他惹急了,以后在这院里,咱们家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贾张氏被捂着嘴,挣扎了两下,听到秦淮茹的话,尤其是“知道咱们背后骂他”这句,那股嚣张的气焰像是被针扎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她悻悻地扒开秦淮茹的手,嘴上却还不肯完全服软,色厉内荏地嘟囔。
“他知道又能怎么着?还能吃了我不成?我……我还怕他个小辈儿?” 但声音明显低了下去,而且一句实质性的脏话也没敢再骂出来。
骂又不敢骂,去医院又舍不得花钱,可身上的疼却是实实在在的。
贾张氏这身肥膘,伴随着多年的类风湿,刚才又惊又气又挨打,这会子只觉得膝盖关节一阵阵钻心地疼,比头上的伤难受多了。
她龇牙咧嘴地揉着膝盖,脸上满是肉疼的表情,最后,还是哆哆嗦嗦地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块皱巴巴的一块钱纸币,极其不情愿地递给秦淮茹。
“去……去街道办卫生所,给我买几片止疼片回来……哎呦,我这老寒腿啊……”
贾张氏原本打的如意算盘,是让张和平免费当车夫,最好还能凭借他姐姐的关系,在东城区医院免费或者低价弄点好药,特别是她常年依赖的止疼片。
可没想到,张和平可不是任由她们算计的“老实邻居”了。
贾张氏和秦淮茹这次也是看张和平这些日子在院儿里好说话就像占便宜,显然是打错了算盘,碰了一鼻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