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的归来,像一块石头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水塘,瞬间激起了新的涟漪。他自行车上那些鼓鼓囊囊的土特产,对于这个物资匮乏年代的四合院居民来说,吸引力远比阎埠贵家那套新家具要直接和实在。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从家具挪到了许大茂的自行车后座。那上面挂着一只风干的野鸡、一串串蘑菇、干辣椒,还有一个小麻袋,看样子装的是花生或者地瓜干。
虽然大家伙儿都眼馋,但毕竟不是自家东西,也都有自知之明,只是远远看着,咽着口水,没人好意思直接张口讨要。
但院里总有例外。
阎埠贵和贾张氏这两人,那眼神简直像是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死死钉在许大茂的车上。
阎埠贵这会儿也顾不得显摆家具和指挥儿子了,他脸上堆起惯有的、带着几分算计的笑容,凑到许大茂身边,假意关心道。
“哎呦,大茂回来啦!这大包小包的,一路上辛苦了吧?瞧瞧这脸色的,累坏了吧?快歇歇,歇歇!”
他嘴上说着关心的话,眼珠子却滴溜溜地在那些山货上打转,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抠搜点下来。
许大茂多精一人,还能看不出阎埠贵那点小心思?他累得够呛,也懒得跟阎埠贵多周旋,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递过去,敷衍道。
“三大爷,劳您惦记了。还行,就是路不好走。来,抽根烟解解乏。”
阎埠贵赶紧接过烟,别在耳朵上,还想继续套近乎。
“大茂就是出息,每次下乡都能弄回这么多好东西,可见跟公社关系处得好啊……”
另一边,贾张氏可没阎埠贵那么“含蓄”,她直接腆着脸凑上前,指着车上的东西,用一种自以为是的口气说道。
“许大茂,不是婶儿说你,你这年轻,经验少。这乡下的东西啊,看着好,可不一定实在。有些黑心肝的,专门拿次货糊弄你们这些城里去的干部。来来来,让大妈帮你瞧瞧,尝尝看这东西真不真,好不好!”
说着,她那干瘪的手就径直朝着那只油光锃亮的野鸡伸了过去。
许大茂见状,脸色一沉,一把拦住贾张氏的手,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鄙夷。
“贾大妈,您老就甭操这份闲心了!这东西好赖,是我许大茂自个儿花钱买的,我乐意!真假我自个儿担着,用不着您来尝鲜儿鉴定!”
贾张氏的手被挡开,脸上挂不住,顿时恼羞成怒,叉着腰骂道。
“呸!许大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大妈我好心好意帮你,你倒狗咬吕洞宾!谁稀罕你那点破玩意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来路,指不定怎么从公社顺回来的呢!”
许大茂冷哼一声,都懒得再搭理她,推着车就要往后院走。
贾张氏见在许大茂这里没占到便宜,骂骂咧咧地转过身,目光立刻又瞄上了刚才看热闹的傻柱手里拎着的饭盒。她眼珠子一转,扯开嗓子就朝中院喊。
“淮茹!秦淮茹!死哪儿去了?还不快出来!”
张和平一直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看到贾张氏这动作,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旁边的傻柱,低声笑道。
“瞧见没?贾大妈这目标转移了,一会儿准得上你家‘借’饭盒去。”
傻柱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嘿嘿一笑,把手里的网兜提起来,故意晃了晃,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对张和平说。
“和平,你瞅瞅,今儿个她可打错算盘喽!”说着,他把饭盒盖掀开一条缝,递到张和平眼前。
张和平探头一看,好嘛,里面空空如也,而且其中一个饭盒角明显瘪了一块。
傻柱解释道,“今儿食堂没啥剩菜,这饭盒是早上不小心摔了一下,我拿回来想敲打敲打平整平整。得,让她借,正好帮我试试修好没有没漏。”
张和平不禁哑然失笑,心想今天贾家这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那边,许大茂还在院门口跟几个好奇的邻居吹嘘自己这次下乡的“丰功伟绩”,什么公社领导如何热情招待,老乡如何朴实,硬塞给他这么多东西云云。
吹嘘的同时,许大茂也瞥见了阎埠贵家那套新家具,打听道。
“三大爷,这家具有点意思啊,哪儿打的?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
阎埠贵正心疼没从许大茂那儿捞着好处,一听问家具,又来了精神,得意地扬起下巴。
“嘿!大茂,有眼光!这可是咱们院和平的手艺!怎么样?地道吧?”
许大茂一听是张和平做的,脸上顿时露出羡慕的神色。
他早就眼馋张和平家那套自己打的家具了,之前带娄晓娥去串门的时候,娄晓娥就羡慕得不行,回去没少跟他念叨,说想把家里那些老旧家具也换成张和平家那样的,又实用又气派。
早知道张和平这么好说话,自己当初就该开口请他帮忙打一套,也省得听媳妇唠叨。
眼瞅着许大茂盯着家具,眼神里流露出渴望,一旁的傻柱可算逮着机会了,他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哟嗬!许大茂,看入迷啦?怎么着?你们家晓娥同志是不是又跟你提要求了?”
“我前几天可听你们家娄小娥说啦,人看上和平这手艺了,想在院里也换一套呢!就是不知道某些人舍不舍得掏那个钱和料哦?别光说不练,让媳妇干着急!”
许大茂被傻柱当众揭短,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傻柱说他抠门、怕老婆。为了面子,他立刻梗着脖子反驳。
“傻柱!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我们家的家具,想换就换!我许大茂是那差钱儿的人吗?我们家蛾子喜欢,我就给她换!用不着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嘿!口气不小!那我可就等着瞧好啦!”傻柱乐呵呵地继续拱火。
许大茂知道再跟傻柱纠缠下去准没好处,加上确实是旅途劳顿,又惦记着赶紧回家放下东西,好去老丈人娄家接媳妇儿,便不再理会傻柱的调侃,推着自行车,嘴里说着“好狗不挡道”,挤开看热闹的人群,径直回后院去了。
主角之一的许大茂走了,前院的热闹也渐渐平息下来。邻居们又围着阎埠贵家的新家具赞叹了一番,也各自散回家准备晚饭。
傻柱见没戏可看了,便跟张和平打了个招呼,“和平,我回了啊,明儿还得起早呢。”
张和平点点头,“这是又有人找上门儿请你掌勺了!还得是你啊!”
张和平偏了一句傻柱,说的傻柱高兴地合不拢嘴。
傻柱刚走没两分钟,张和平就清晰地听到中院传来秦淮茹那温婉中带着一丝急切的声音。
“柱子,回来啦?今天厂里忙不忙?”
张和平站在前院,都能想象出秦淮茹迎上去,目光似有似无地瞟向傻柱手中饭盒的情景。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也转身回了自己屋。
果然,刚转身就隐约听到中院传来傻柱大大咧咧的声音:“秦姐,今儿真不巧,饭盒空的,还摔瘪了,啥也没有……”
夜幕缓缓降临,四合院里的喧嚣渐渐归于平静,各家各户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炊烟袅袅,充满了市井的生活气息。
……
第二天是周日,张和平比平时起得还早。天刚亮,他就已经洗漱完毕。对着镜子仔细刮了刮胡子,将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他没有在家做早饭,而是特意出去,在早点摊上吃了油条豆浆,确保身上不沾染油烟味。
回来后,他将准备好的一身八成新的中山装从柜子里拿出来。
这年头,中山装是最正式、最体面的服装了。
他又用烧水壶烧了一壶开水,将一块干净的毛巾浸湿后拧干,隔着毛巾小心翼翼地将中山装熨烫平整,连裤线都熨得笔直。
接着,他找出自己最好的一双皮鞋,用旧布蘸上鞋油,反复擦拭,直到鞋面光可鉴人。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换上新衣服和新皮鞋,整个人显得精神抖擞,英气勃勃。随即又将昨天买好的“四色礼”用网兜装好,牢牢地固定在燃油助力车的后座上。
推车出门时,正好碰上几个早起在院里洗漱或活动的邻居。
“和平,这一大早的,穿这么精神,这是要去哪儿啊?”前院的赵大妈好奇地问。
“哟!和平,这是要去见老丈人吧?瞧瞧这派头!”另一个邻居笑着打趣。
张和平心情既紧张又期待,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一一回应。
“是啊,赵大妈,李哥,今天去对象家坐坐。”
在邻居们一片“好好表现”、“早点请我们吃喜糖”的祝福和玩笑声中,张和平跨上燃油助力车,发动引擎,在轻微的“突突”声中,驶出了四合院,朝着东城区干部家属院的方向,稳稳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