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暗。刚拐进胡同口,就听见一阵自行车铃响。
“哟!这不和平兄弟嘛!下班够晚的啊!” 一个略带油滑的声音响起。正是推着自行车、车把上晃悠着两串干香菇的许大茂。
张和平停下脚步:“呦!大茂,你这是……又下公社放电影了?” 他目光扫过那两串品相不错的干香菇,心里门清,这是公社给放映员的“酬劳”。
“可不嘛!累死哥哥我了!” 许大茂嘴上喊累,脸上却带着得意,“公社老乡热情,非塞点山货,推都推不掉!” 他走近几步,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张和平左手腕上,那崭新的上海表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颇为醒目。
“嚯!上海表!行啊兄弟!这才几天不见,都戴上这个了?” 许大茂的惊讶和羡慕是实打实的,他混了这么久,也没舍得买块表。这更让他觉得张和平不简单。
“运气好,淘换的。” 张和平依旧含糊。
许大茂眼珠一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兄弟,前两天那事儿,哥哥我可都听说了!贾老婆子想占你便宜,让你给怼回去了!还有一大爷拉偏架,也让你给撅了!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他竖起大拇指,“你是不知道,那老虔婆和易中海,在院里横行霸道惯了,也就你敢这么硬顶!哥哥我佩服!”
张和平笑了笑,没接话,继续往前走。许大茂推着车跟上。
“要我说啊,这院里,有些人就是欠收拾!傻柱那个傻不拉几的厨子,仗着能打,也整天跟我过不去!” 许大茂开始倒苦水,话锋一转。
“兄弟,我看出来了,你是个有本事也有脾气的!不像院里那些窝囊废。以后在这院儿里,咱哥俩得多亲近亲近!互相有个照应!你说是不?对付那些个不开眼的,人多力量大嘛!”
许大茂的意思很明白,他想拉拢张和平,结成同盟,共同对付他眼中的对头——易中海、贾家,尤其是傻柱。
张和平心里跟明镜似的。许大茂是个真小人,自私自利,睚眦必报,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但眼下,自己根基未稳,在四合院里确实需要一些“助力”或者说“缓冲”。
许大茂在院里人缘虽差,但消息灵通,而且和傻柱是死对头,跟贾家和易中海也不对付,敌人的敌人暂时可以利用一下。至少,有许大茂在前面吸引傻柱的火力,自己能少些麻烦。
“你说得在理。” 张和平不咸不淡地回应,“都是一个院儿住着,互相帮衬是应该的。谁要是不讲理,咱也不能任人欺负不是?” 他既没明确答应结盟,也没拒绝,留足了余地。
“对!太对了!兄弟你这话说到哥哥心坎里去了!” 许大茂见张和平没反对,脸上笑开了花,觉得拉拢有门。他顺手从车把上摘下一小串干香菇,硬塞到张和平手里。
“拿着兄弟!一点山货,不值钱!甭跟哥客气!以后有啥事,言语一声!”
张和平看着手里那串带着泥土气息的干香菇,没有推辞:“那就谢谢了。” 白给的好处,不要白不要,正好改善伙食。至于许大茂的“友谊”,他心知肚明,该防备的一点都不能少。
两人各怀心思,在渐浓的夜色中,并肩走进了喧闹的四合院。
刚走进四合院前院,两人就被一道身影热情地“截”住了。
“哎呦喂!大茂,和平!这大晚上的才回来?可够辛苦的啊!”三大爷阎埠贵端着个搪瓷缸子,笑眯眯地从自家门口踱步过来。
眼神却像探照灯似的,精准地扫过许大茂车把上那两串诱人的干香菇,以及张和平手腕上那块在昏黄路灯下偶尔反光的上海表。
“三大爷,还没歇着呐?”许大茂应付着,脚步没停,他可不想被阎老西缠上。
“没呢,这不刚泡了杯高碎,消消食儿。”阎埠贵凑得更近了些,鼻子夸张地吸了吸,“嗬!这味儿……是香菇?干香菇吧?这山货可金贵,味儿就是正!大茂,又是公社老乡给的?老乡们真是热情啊!”
他话锋一转,又看向张和平,“和平啊,你这手表……嚯!上海牌?崭新的!好家伙,这得一百多块吧?还得有工业券!你小子,可真行!出息了!”
阎埠贵嘴里满是赞叹和关心,脸上堆着笑,但那眼神里的热切和算计几乎要溢出来。他围着两人转,话题始终不离香菇和手表,话里话外透着一股“咱爷们关系这么好,好东西是不是该分享点尝尝、看看”的意思。
“三大爷您这鼻子比狗……咳,比警犬还灵!”许大茂打了个哈哈,巧妙地避开了话头,“老乡硬塞的,推不掉。您要喜欢这味儿,明儿我路过供销社门口闻闻去!” 他压根不提分一点。
“三大爷不愧是三大爷!现在这年景大家都是吃不饱饭,三大爷家竟然还能吃饱。”张和平则是捏住阎埠贵的话头开口调侃着。
“关键是三大爷这都吃的需要一遍遛弯一遍喝着高碎来消食儿!啧啧啧......这生活,羡慕啊!”
阎埠贵听了张和平的调侃,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院儿里谁不知道他阎埠贵养家不容易,家里六口人,平日里就连吃咸菜都是按人头一根根儿的分着吃。
这要让别人听见,他阎埠贵在院儿里的家境艰难的人设那不就崩了!!!
张和平看着阎埠贵那跟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也淡淡一笑,抬起手腕假装看时间:“三大爷,不早了,得赶紧回去歇着了,明儿还上班呢。这表啊,就是看个点,没啥稀奇的。”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加快了脚步。
两人一唱一和,就是不接阎埠贵那点小心思的话茬。扯了几句闲篇,张和平和许大茂都默契地表示“太累”“改天聊”,脚下生风地往中院和后院走去。
阎埠贵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迅速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最后化作一丝悻悻。
他端着搪瓷缸子,眼神还恋恋不舍地盯着许大茂车把上晃悠的香菇影子,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更让他心里酸溜溜的是张和平手腕上那块表——那可是上海牌啊!他阎老西算计了一辈子,省吃俭用,到现在也没舍得买一块手表的钱!这小子才来几天?又是修房子又是戴手表!凭什么?
“哼,小气吧啦的……有好东西也不知道孝敬孝敬长辈……” 阎埠贵低声嘟囔了一句,终究是没敢直接开口讨要,更怕被两个小年轻当场怼回来丢了面子。
他只能带着满腹的羡慕嫉妒恨,一步三回头地踱回自家冷清的屋子。
那干香菇的香味儿,还有手表冰冷的银光,仿佛还在他鼻尖和眼前萦绕,搅得他后半夜都没睡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