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平在小山般的零件堆里翻捡了足足一个多小时,身上刚在澡堂子洗干净的衣服又蹭上了油污和灰尘,但他毫不在意。
最终,他身边堆起了一小堆精心挑选出来的“宝贝”。
赵经理在一旁看着,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后来的啧啧称奇。他发现张和平挑东西极有章法,眼光毒辣,专挑那些看似破烂实则核心完好的部件,这绝不是简单组装一辆自行车该有的架势。
“老弟,你……你这真是要组装自行车?”赵经理忍不住问道,语气里带着怀疑。
张和平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看着地上那堆零件,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差不多吧,赵经理。”
他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弄出点不一样的东西。这些,加上我之前攒的一些小零件,应该差不多了。您给算算,这些多少钱?”
赵经理看着那堆“精挑细选”的废品,大手一挥!
“嗨!都是些破烂玩意儿,值几个钱?你给十块钱,全都拉走!” 这价格简直是白菜价。
张和平也不矫情,痛快地付了钱。他知道,赵经理这是看在长期合作和刚才那番交心的份上。
看着张和平找来板车,小心翼翼地把那堆“破烂”装车,赵经理靠在门框上,心里嘀咕:
这小子,心思深着呢!肯定不是简单装辆自行车……不过,管他呢!只要能继续合作挣钱,他爱捣鼓啥捣鼓啥!
张和平蹬着沉重的板车,离开废品站。
板车上,那两个结实的自行车架子和一堆零件,在夕阳下泛着金属的光泽。
这些已经不再是废品,而是张和平给自己准备的一份功劳,一份比较有分量的功劳。
张和平蹬着那辆堆满“破烂”的板车回到四合院时,天色已经擦黑。
四月的晚风带着些许凉意,但也裹挟着院里各家各户飘出的、虽然寡淡却足以勾动馋虫的饭食气息。
天气转暖,吃完了晚饭的邻居们,也都愿意搬个小马扎、或是直接靠在门框上,聚在院子里闲聊扯淡。
日子虽紧巴,尽管多数人家只是半饱,聊以慰藉辘辘饥肠,但比起乡下传来的那些骇人消息,城里好歹每月还有定量的粮食和副食,这让大多数人的心态还算平稳。
院子里不时响起一阵阵压低了的说笑声,透着一种在艰难岁月里苦中作乐的韧性。
当然,总有不合群的。
垂花门旁边的石头台阶上,贾张氏像一尊盘踞的石狮子,被几个同样闲得发慌的老婆子围着。
她压低了嗓门,声音却恰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一边用那漏风的嘴巴恶毒地嘀咕着易中海“老不羞”、“出去搞破鞋”的破事儿,一边又拍着大腿,唉声叹气地卖惨。
“哎哟喂,这日子可怎么过哟!我们家东旭一个人挣那点钱,要养活这一大家子四口人!棒梗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当也得张嘴……哪像有些人啊,没儿没女没拖累,还有闲钱和闲心出去找野食儿吃!呸!不要脸!”
她骂易中海的时候咬牙切齿,卖惨的时候又一把鼻涕一把泪,浑然忘了自家刚刚才从她嘴里那个“不要脸”的人手里接过棒子面。
周围的老太太们有的跟着附和两句,更多的则是暗自撇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谁不知道贾张氏是什么货色?吃着易中海的,喝着易中海的,转头就能把易中海骂得狗血淋头,这脸皮厚度,也是院里独一份了。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吱吱呀呀”的车轮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和平蹬着一辆板车进来了,车上高高堆着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黑乎乎一片。
“哟,和平回来了?这拉的什么呀?”前院的一个大妈好奇地问了一句。
等板车推进院里,在灯光和月光映照下,大家才看清那车上赫然是两个锈迹斑斑但骨架粗壮的自行车架子!还有一堆车轮、车把之类的零件!
这下可炸了锅了!
“自行车架子?!还是俩!”
“和平,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自行车零件?”
“这是要干嘛?自己装自行车啊?”
“好家伙!这可得花不少钱吧?”
羡慕、吃惊、好奇的目光瞬间将张和平和那板车淹没。
邻居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着。
这年头,一辆完整的自行车都是家里的大件,更别说这么多能组装出至少一辆车的零件了!
阎埠贵原本正在屋里,就着昏黄的灯光拨拉算盘珠子,心里还在盘算着除了之前那位女老师,学校还有哪个年轻女老师可能对张和平感兴趣,就听到外面自家老大阎解成和老二阎解放大呼小叫的羡慕声。
“爸!快来看!张和平拉回来一车自行车零件!俩架子呢!”
“我的天,这要是装起来,得是辆多结实的车啊!”
阎埠贵心里咯噔一下,算盘也不拨了,赶紧趿拉着鞋跑出屋。
一到院里,看到板车上那俩虽然旧但明显结实耐用的“二八大杠”车架,尤其是那个永久牌的,眼睛瞬间就直了!
心里那叫一个酸啊!就跟喝了二两老陈醋似的!
要说整个四合院儿里,就属他阎埠贵最能算计,也是他阎埠贵第一个给家里置办下自行车的,可他那辆自行车是个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货。
尽管如此他阎埠贵也是整天爱惜的不行,每次骑着那辆自行车就觉得自己在四合院儿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
可现在好了!这张和平,不声不响就弄回来俩架子!还有那么多零件!这得多少钱?
更关键的是,这张和平的手艺阎埠贵是见识过的,这车架子和零件一看就齐全,拼成一辆完成的自行车只是时间问题!
阎埠贵心里不由得有些泛酸,这院子里独一份儿的光鲜马上就要不复存在了。
傻柱也刚从轧钢厂回来没多久。
最近厂里没有招待任务,他那个宝贝饭盒自然也就空空如也。
没能带回来油水,秦淮茹见了他,那脸拉得比驴脸还长,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就扭身回屋了,连个笑脸都没给,这让傻柱心里空落落的,很是失落。
正琢磨着明天是不是想办法从食堂工友的伙食里再克扣点儿什么,就听到中院这边的动静。
他叼着烟卷晃悠过来,正好看到张和平正往下搬那个沉甸甸的永久牌车架。
傻柱心里本就因为秦淮茹的冷落憋着股邪火,再看张和平这“显摆”劲儿,嘴欠的毛病又犯了,抱着膀子,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嗬!我当捡了什么宝贝呢!闹了半天,是从废品站淘换回来一堆破烂啊?”
“张和平,不是我说你,你小子现在好歹也是街道办的大师傅了,怎么还这么抠抠搜搜的?弄点这玩意儿回来充门面?有本事直接供销社推一辆崭新的飞鸽牌回来啊!那才叫爷们儿!”
张和平正专心卸车,懒得搭理他。
倒是一旁的阎埠贵听不下去了。
他正心疼加眼红呢,傻柱这话简直是在戳他心窝子。
阎老师扶了扶眼镜,忍不住反驳道。
“傻柱,你这话说的就不在理了!破烂?你懂什么!这自行车架子,这零件,那可都是好东西!只要手艺好,组装出来不比新的差!”
“这叫勤俭持家,变废为宝!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有点钱就胡吃海喝,不懂得细水长流?”
傻柱被阎埠贵这通抢白噎得一愣,瞪着眼。
“嘿!阎老西,你……”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旁边有大爷打圆场。
“和平,你这真是要自己装车?有把握吗?”
张和平这才把车架靠墙放好,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一笑。
“闲着也是闲着,瞎琢磨试试,不成再说。”
正说着,贾张氏也挤了过来看热闹。
她对这些铁疙瘩没兴趣,但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什么,扯着嗓子问傻柱。
“傻柱!你看见我们家东旭了吗?他平日里不都是跟你一块回来吗?这都几点了还不回来?”
傻柱正被阎埠贵怼得憋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贾东旭?下班铃一响就没影了!跑得比兔子还快!谁知道他钻哪个耗子洞去了!没跟我一路!”
贾张氏一听,三角眼顿时立了起来,嘟囔道。
“这个死小子!又野哪儿去了?家里一堆活儿等着呢……”
“贾大妈,下班那会我看到了,你们家东旭跑的飞快,在厂子门口坐上公交车就往南边去了!”
一旁李婶儿家的儿子开口说道。这小年轻也在轧钢厂工作,不过跟贾东旭不是一个车间。
贾张氏一听,心里却莫名地闪过一丝不安,不由得联想到易中海那档子事儿,又赶紧呸了几口,觉得晦气。
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张和平那堆自行车零件上,议论纷纷,充满了好奇和羡慕。
张和平在一片嘈杂中,默默地将零件一件件搬下来,在后院自家窗根底下找了个角落归置好。
他的目光沉静,心思早已飞到了那台即将到手的单缸发动机上。这些“破烂”,即将在他的手中,焕发出全新的生命。
而院里这些鸡毛蒜皮、勾心斗角,于他而言,不过是背景噪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