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从未如此接近。
脚下是吞噬一切的黑暗虚空,上方是不断剥落塌陷的晶石边缘,碎骨与污水如同暴雨般落下。萧墨插入地面的黑刀,在承受着赵无妄、月无心、苏云裳三人重量的拖拽下,正发出令人绝望的“咯吱”声,刀身一点点地从坚硬的地面中被强行拔出,划出的痕迹越来越深,越来越长!
“不行……撑不住了……”萧墨额角青筋暴起,整条手臂的肌肉都在剧烈颤抖,虎口已然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而下。他死死咬着牙,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握住刀柄的那只手上,另一只抓住赵无妄手腕的手,更是箍得死紧,指节泛白。
赵无妄悬在半空,身体无处着力,全靠萧墨一只手支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萧墨手臂的颤抖和那黑刀即将脱出的危机。他抬头看向上方,沈清弦趴在塌陷边缘,焦急地向下伸手,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他。
“放手!”赵无妄猛地对萧墨吼道,“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掉下去!带着清弦走!”他试图挣脱萧墨的手,宁愿自己坠落,也不想拖累所有人。
“闭嘴!”萧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狠厉决绝,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抓得更紧。让他抛弃主人,绝无可能!
下方,月无心的情况同样岌岌可危。她单凭一条柔韧的紫色绸带缠住上方巨石,另一只手还要拉着惊慌失措的苏云裳。那巨石本身也在松动,细碎的石屑簌簌落下。苏云裳吓得紧闭双眼,身体僵硬,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该死的!”月无心低骂,她尝试催动蛊虫,但大部分蛊虫在这种纯粹的力量陷阱和急速坠落中难以发挥作用。她灰蓝色的眼眸急速扫视着下方黑暗的洞壁,希望能找到一线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接着!”
沈清弦的喊声响起!只见她不知从何处扯下了一截原本用来束腰的、掺有银丝的坚韧绸带,将一端死死系在了旁边一尊半埋在土里、相对稳固的青铜甲士雕像的腿部,另一端则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坠落的众人抛了下来!
那截绸带在空中划出一道微弱的银光,长度恰好能够到最下方的苏云裳!
“苏小姐!抓住!”沈清弦急呼。
求生的本能让苏云裳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看着那垂落的银色希望,用尽全身力气,松开了抓住月无心衣带的手(这反而减轻了月无心的负担),向上猛地一探,死死抓住了那截绸带!
然而,她下坠的冲击力,加上赵无妄和月无心的重量,全部通过萧墨的黑刀和沈清弦的绸带,传递到了那尊青铜甲士雕像上!雕像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摇晃,底座下的泥土和碎骨纷纷松动!
“不行!雕像撑不住!”赵无妄看得分明,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月无心终于找到了她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在她下方不远处的黑暗洞壁上,有一片区域的色泽与周围略有不同,隐约能看到极其细微的拼接缝隙!而且,她袖中一只对气流异常敏感的“寻踪蛊”正拼命朝着那个方向振翅!
“下面!左手边三丈!有暗门!”月无心用尽全力喊道,同时松开了抓住苏云裳衣带的手(此时苏云裳已抓住绸带),身体借着绸带的摆动,如同灵巧的紫燕,向着她所指的方向荡去!
“萧墨!松手!跳!”赵无妄立刻明白了月无心的意图,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他再次对萧墨吼道。
这一次,萧墨没有犹豫。他相信赵无妄的判断,也看到了月无心所指的方向。在黑刀即将彻底脱出地面的最后一刻,他猛地松开了握刀的手,同时放开了赵无妄的手腕!
两人瞬间失重,向下坠落!
但这一次,坠落有了目标!
月无心率先荡到那处洞壁,双脚在壁上猛地一蹬,身体借力向后空翻,同时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柄淬毒的短刺,精准地插向了那隐约的缝隙!
“咔嚓!”
一声脆响,那看似坚实的洞壁,竟真的被她撬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门!门后是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但似乎有阶梯向下延伸!
“快进来!”月无心率先钻入暗门,反身喊道。
此时,赵无妄和萧墨也已坠至附近。赵无妄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一把抓住暗门的边缘,手臂肌肉贲起,稳住了下坠之势。萧墨则如影随形,黑刀在洞壁上一划,减缓冲力,也紧随其后抓住了门框。
上方,沈清弦死死拉住系在青铜雕像上的绸带,苏云裳紧抓绸带另一端,悬在半空,吓得花容失色。那尊雕像摇晃得越来越厉害。
“清弦!松手!跳下来!我们接住你!”赵无妄对着上方焦急地大喊。
沈清弦看着下方那狭窄的暗门和等待的同伴,又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雕像和脸色惨白的苏云裳,知道不能再犹豫。她猛地松开了紧握绸带的手,同时对苏云裳喊道:“苏小姐,松手!相信他们!”
两人同时松手,向着下方的黑暗坠去!
赵无妄和萧墨早已做好准备,看准时机,同时伸出双臂!
“砰!”“砰!”
沈清弦和苏云裳分别被赵无妄和萧墨稳稳接住,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在暗门后的台阶上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
几乎在他们落入暗门的下一秒,上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那尊青铜雕像终于彻底倾覆,带着大片的泥土和碎石,轰然砸落,将他们来时的那条甬道和那个流沙陷阱洞口,彻底掩埋!
尘土从暗门入口弥漫进来,呛得众人连连咳嗽。
劫后余生的五人,站在狭窄向下的石阶上,望着被彻底封死的退路,心中皆是一片凛然。刚才若是慢上一步,此刻他们已然被活埋在那无尽的白骨与废墟之下。
黑暗中,只剩下彼此粗重的喘息声。
月无心点燃了一颗小巧的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照亮了这方狭小的空间。这是一条陡峭向下、不知通往何处的石阶,空气更加阴冷,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但那种被龙怨直接压迫的感觉,似乎减弱了一些。
“看来,我们找到了另一条路。”赵无妄平复着呼吸,看向下方深不见底的阶梯,左臂的胎记依旧传来悸动,但不再是那种被死死压制的感觉。
苏云裳惊魂未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看着身旁沉默收刀的萧墨,又看了看为了救她而冒险的月无心和沈清弦,之前那点因为质疑而产生的隔阂,在此刻真正的生死与共面前,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了。她低声道:“多谢……多谢大家。”
绝境之中,团队那脆弱的纽带,反而因为共同的求生欲望,被淬炼得坚韧了一丝。
然而,没有人能够放松。这条意外的生路,又将通往何方?那锁链声与龙的喘息,似乎并未远离,只是变得……更加清晰,仿佛就在这石阶的尽头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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