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离世后,众人才第一次见到这位少主。
天林,我给你介绍一下。
白毛叔指向最先开口的长者:这位是我们东星的元老,天堂叔。
见过天堂叔。
骆天林上前行礼。
手持文明杖、鬓发斑白的天堂叔与他握手笑道:骆公子回来就好!
这位也是元老,本叔。白毛叔继续介绍。
本叔好!
骆天林同样恭敬问好。
身着唐装的本叔合上折扇,爽朗笑道:男大十八变啊,比小时候更帅气了。
本叔的风采也依旧。骆天林微笑回应。
白毛叔接着给他引荐了其他几位叔父、雷耀扬和司徒浩楠,最后才介绍楚风。
“天林,这位和前面几位都不一样。”
白毛叔指向楚风,对骆天林说道:“他叫楚风,绰号猛犸,是东星这半年来最耀眼的新晋堂主。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要的是,你们年纪相仿,外表同样出众。年轻人之间,话题总是更多。”
“欢迎骆少回港。”
楚风笑着伸出手。
“谢谢,猛犸。在新加坡就听过你的名字,父亲常提起你,说你很出色。以后在东星,还请多指教!”
骆天林双手握住楚风的手,态度热情。
见状,楚风也伸出左手,两人四手交叠,用力晃了晃。
“骆少言重了,东星前辈众多,我不过是个后辈,跟你一样还在学习。”楚风淡然回应。
“哈,你们就别谦虚了,互相学习嘛。”白毛叔笑着插话。
随后,骆天林回到白毛叔身旁坐下,众人也跟着入席。
白毛叔继续道:“人都见过了,骆少回来,大家都很高兴。”
“自从骆先生出事后,东星经历了不少 ** 。”
“前阵子,洪兴还公然下战书,想趁 ** 压我们。”
“他们敢这么嚣张,不止是因为旧怨,更是欺我们群龙无首。”
“现在骆少回来了,趁着人齐,我提议——由他接任东星新龙头!”
这番话让在场众人纷纷露出讶色,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截了当。
骆天林接掌东星龙头之位,本是顺理成章的事——子承父业,天经地义。
可这里毕竟是江湖。
混迹在刀尖上的人,谁心底没藏着当龙头的野望?
满口仁义道德,真到了那一步,又有几人能抵住权位的 ** ?
白毛叔直截了当地提议后,客厅陷入短暂的沉寂。几位叔父和堂主互相对视,连楚风也没贸然开口。
骆天林打破沉默:“各位前辈,东星虽由家父创立,但未必非要骆家人接手。身为人子,父亲遇害,基业未定,我绝不能袖手旁观。”
“无论是为父寻个公道,还是保住他一生的心血,我都责无旁贷。”
“但我终究年轻,不谙江湖事。”
“贸然上位,只怕适得其反。”
“因此,我不赞同白毛叔的提议。”
众人神色微妙起来。
楚风目光微沉,暗自琢磨:这番话前扬后抑,乍听坚定,实则摇摆,城府稍浅的人怕是要露了马脚。
天堂叔咳了一声:“骆公子,如今的江湖早不同往日。骆先生生前常教导我们,要多做生意,少动干戈。”言下之意,经验不足并非阻碍。
众人再度望向骆天林。
“多谢天堂叔。”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水,“可我暂不方便接手,况且刚从新加坡回来,对港岛形势尚不熟悉。”
“年轻人,学起来快。”天堂叔意味深长道。
白毛叔开口道。
骆天林听了,脸上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似乎拗不过众人的坚持,他沉吟片刻后说:要不这样吧,我先临时接手龙头的位置,要是我做得不够好,大家可以随时投票换人。
这样一来,不论今后是由我继续担任,还是另选贤能,都不会存在难以服众的问题,也能防止咱们东星在选新龙头时闹出内讧。
各位叔伯前辈觉得如何?
楚风暗自赞叹不已。
真是个高手!
原来在这等着呢?
这套三辞三让的把戏算是让你玩透了!
这下谁还能提出异议?
......
半小时后会议结束,楚风与其他堂主、元老们相继告辞。
待众人散去,骆天林在保镖阿德的陪同下走出别墅,乘车返回酒店。
途中,开车的阿德不时瞥向后视镜:骆少,刚才大家都推举您直接当龙头,为什么您偏偏......
他实在想不通,骆少为何要绕这么大圈子,只讨了个临时掌舵的名分。
骆天林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深意:阿德,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他们推举我,未必就是真心实意。
那些堂主和元老哪个是简单角色?手底下都握着重兵和买卖。
要不是借着父亲的余荫,在他们眼里我什么都不是。
贸然上位,搞不好就被联手架空。我变卖东楠亚产业带巨资回来,可不是要当个摆设。
欲速则不达。
要想真正掌控东星,必须徐徐图之,半点急躁不得。
......
此时在另一辆行驶的车上,楚风也在感慨:
咱们这位少主,不简单啊。
他凝视着车窗外飞逝的灯火,沉吟片刻后对飞机说:回去后联系托尼,让他查清楚骆天林在新加坡的动向。
明白,猛犸哥。
飞机低声应道
车厢里,楚风揉着太阳穴,脑海中浮现出别墅里骆天林的言行举止——看似坦荡谦和,实则城府极深。
第
次日清晨,骆天林在白毛叔和本叔陪同下抵达元朗殡仪馆。
骆先生过世后,我们一直将 ** 保存在冷库,就等您回来处理。本叔边走边解释。
有劳各位长辈了。骆天林颔首致谢。
穿过幽长的走廊,他们来到地下冷库。刺眼的白炽灯下,整齐排列的金属柜泛着冰冷的光泽,每个抽屉都封存着一个逝去的生命。工作人员很快找到了标注骆驼名字的冷冻仓。
骆天林一行人来到停尸间,工作人员解开密封锁扣,握住冰柜拉环用力一拽,长方形的金属抽屉滑出,森冷白雾瞬间弥漫开来。
待尸柜完全拉出,工作人员便退到一旁。骆天林的步伐变得异常迟缓,双腿像是灌了铅。
他缓步靠近冰柜,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毫无血色的陌生面孔,记忆里那个和蔼可亲的父亲已经面目全非。
望着父亲满身冰霜的 ** ,骆天林的双眼渐渐泛红。
节哀顺变。
本叔上前轻拍他的肩膀,白毛叔也神情黯然。
差馆的验尸报告显示,骆老大是被枕头闷死的。白毛叔声音沙哑,他手腕脚踝都有明显的压制伤痕,法医判断行凶者至少有两人。
可惜现场没留下任何线索。本叔叹息道。
听着这些描述,骆天林仿佛听见父亲垂死的呼救。那张布满冰碴的脸上,依稀残留着惊恐的神色。
一颗泪珠滚落。骆天林死死抓住金属栏杆,指节泛白。
父亲,我一定为您讨回公道。
从两位叔父的视角望去,年轻人紧绷的面容透着刻骨之痛。
别太伤神了。白毛叔忧心忡忡,你父亲在天之灵,更希望你保重自己。
(
“呼……”
骆天林深深吸了口气。
他仰起脸庞,将未落的泪水逼回眼眶,喉结滚动,嗓音微哑:“白毛叔,本叔,不必为我忧心,我有分寸。”
“那就好。”白毛叔松了口气。
本叔接话道:“死者为大,早日安葬才是正道。骆公子既已归来,骆先生的葬礼该着手准备了。”
“尽快吧,不忍父亲再受冰寒之苦。”骆天林转身背对,避开满目伤怀。
白毛叔与本叔交换眼神。“下周日吧,”白毛叔翻看日程后说道,“那日宜葬。”
“好。”骆天林颔首示意,挥手让工作人员将 ** 归入冰柜。
他踱步向外:“葬礼事宜,烦劳二位叔伯操持。若有需要,我必全力配合。”
本叔忙道:“骆公子言重了。送骆老大最后一程,本是我们分内之事。”
“我这就安排人手筹备。”白毛叔补充道。
随着众人离去,筹办葬礼成为东星当前要务。
……
时光飞逝。
当东星上下忙于葬礼准备时,黑夜舞厅里,楚风接到了东楠亚的线报。
“猛犸哥。”托尼递上文件袋,“这是骆天林在新加坡的详细资料。”
楚风挑眉接过:“看过了?”
“看过了。”
“此人如何?”楚风漫不经心地翻着文件问道。
资料显示这个人相当普通。在新加坡期间,除了行医和经营小本生意外,未发现有其他特别之处。
正如他自己所述,骆驼从未让他涉足江湖之事,一直是个规规矩矩的优秀外科医生。
托尼皱眉迟疑道:总觉得不对劲。所有信息都严丝合缝,毫无破绽。
若真如资料所述这般完美,怎会至今没有感情经历?不近女色,私生活无可挑剔。
既不 ** 也不沾烟酒,勤奋上进,乐于助人,待人谦和......这些履历完美得不像是江湖大佬之子。
呵......
楚风将文件扔回桌上,靠向椅背笑道:既然你也发现了,就继续查吧。
过于完美的事物总会引人怀疑。
这世上从无完人。
托尼郑重应道:明白,这就安排越楠兄弟去新加坡详查。
费用月底找秋堤报销。
托尼离开后,楚风点燃香烟,重新审视资料,眉头紧锁。
港生悄然递来茶水,瞥见资料后小声问:风哥,照你们所说,这人应该是好人吧?
不沾恶习,勤奋有礼,职业体面,私生活清白,简直是理想伴侣的模板。
难道仅因其出身就要怀疑吗?
港生实在不解。
楚风听罢,抬眼望向这单纯的姑娘,嘴角微扬:“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自会打洞,他可是东星龙头独子。你觉得,我该慎重对待,还是随意些?”
港生歪着脑袋,澄澈的眼眸闪过一丝思索,轻轻点头:“嗯...确实该谨慎些。”
...
两日后,骆驼丧礼如期举行。
为方便吊唁且显排场,骆天林与白毛叔商议后,将仪式定在郊区——元朗乡下骆驼别墅旁的荒地,东星众人连夜搭起灵棚。
丧礼当天,主事人白毛叔调集三百马仔,清一色白衬衫黑西裤,臂缠黑纱在场维持秩序。从牌坊到灵堂百米甬道两侧,层层叠叠堆满花圈。
八支唢呐班子在旁吹打,诵经和尚是特地从慈云山宝刹请来的住持,排场已是寻常百姓丧事的顶配。
楚风带着飞机、阿虎、阿布及十余小弟携花圈到场时,正巧撞见司徒浩楠与雷耀扬。
“三位堂主倒有默契,连吊唁都赶同时。”雷耀扬西装敞领,语带深意。
“赶早不如赶巧。”司徒浩楠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