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桌仅有方寸之地,半边茶台占去大半空间,余下区域搁着雪茄盒与茶具。
刚入座,楚风的目光便被那座茶台牢牢攫住。
确切地说,那是一座巧夺天工的假山茶台——峰峦叠嶂,沟壑纵横,一道清溪自山巅蜿蜒而下,最终没入底部的洗池。
紫砂壶嘴蒸腾着袅袅白雾,与泠泠水声交织辉映,霎时令整座茶台焕发出灵动生机。苍翠掩映,流水氤氲,恍若 ** 仙境。
如何?这茶台还入得了眼吧?见楚风看得出神,丁本笑着奉上一盏清茶,尝尝我这功夫茶的滋味。
多谢。楚风双手接过茶盏,浅啜一口后微微蹙眉,迎着对方期待的目光莞尔道:有些苦。
哈哈!丁本抚掌大笑,吃苦才是功夫茶的真谛。既下了功夫,哪有不苦的道理?说罢仰头饮尽自己杯中茶。
人生亦是如此。他摩挲着茶杯沉吟,众生皆苦,区别只在多年后回忆时,舌尖能否品出那抹回甘。
到了我这把年纪,正该细品年轻时苦难里藏着的几分甜。所以看见你啊——丁本眼中泛起追忆之色,就像看见当年的自己。这话绝非客套,你我确有诸多相似。
若真如此...楚风轻转茶盏,倒是我的造化了。
来支雪茄?丁本掀开檀木雪茄盒。
在家偶有闲情,在外嫌它繁琐。楚风如实相告。
丁本闻言便合上盒盖,不再多劝。
丁本合上雪茄盒,拿起剪刀熟练地修剪着,嘴角挂着笑意:其实我平时也不太抽这个,但太太一直逼我戒烟,说再抽下去身体就垮了。没办法,只好拿雪茄解解馋。
楚风微微颔首,没有接话。
在许多人的观念里,雪茄似乎确实和香烟不太一样。
谈话忽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往往如此,若没有正事可谈,寒暄几句后便会无话可说。
但楚风显得从容不迫。
他安静地看着丁本熟练的手法,同时打量着游艇顶层的陈设。
说来有趣,丁本说在楚风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而楚风心中也泛起类似的感触。
只不过他想到的不是年老的自己,而是暗自思忖:等到了丁本这个年纪,至少也要活得这般潇洒自在。
偶尔驾着游艇出海,背倚碧波,头顶遮阳伞,任清凉的海风拂面,品着雪茄和明前龙井——这般悠然自得的退休生活,着实令人向往。
他对此深信不疑。
这确实是楚风第一次登上如此奢华的游艇。
以往别说私人游艇,就连大型邮轮都没机会体验。
如今能在珠宝大王丁本面前泰然自若,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全凭对自身实力的笃定。
若是换个不入流的混混来,怕是要坐立难安了。
......
待丁本终于点燃雪茄,惬意地吞吐烟雾时,楚风才开口:不知丁先生今日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丁本抬眼看过来,并未直接作答:猛犸,我虚长你几岁,这么称呼可以吧?
自然可以。
“猛犸,我的恒金珠宝占了港岛近三分之一的珠宝市场,此外,你还看到的这些名茶、烟酒、皮草,也是我的生意板块。”
“光顾我店铺的客人,或许算不上港岛最顶尖的富豪,但也绝对是上层社会的常客。”
楚风微微颔首:“丁先生的生意规模,在港岛确实是名声在外。”
“规模大又如何?该交的税一分都逃不掉。”丁本吐出一口烟雾,语气沉闷,“珠宝、红酒、雪茄、名表……每一样都是高税率商品。”
“水务局和海关对奢侈品的抽成从不手软,外人看我风光,可利润的两三成都填了税款。”他叹了口气。
楚风听出了弦外之音,指尖轻敲桌面:“丁先生的意思是……?”
“直说吧,猛犸。”丁本直视他,“你手上有批货,我想合作。”
见对方开门见山,楚风也不再迂回——丁本既然开了口,必然已摸清底细:“具体怎么合作?”
“你供货,我销货。利润嘛……”丁本晃了晃三根手指,“我要三成。”
三成虽不多,但比起正规渠道的税负成本,丁本稳赚不赔。对楚风而言,尽管让利三成,却能绑定恒金这条稳健销路,长远看未必是亏。更何况,以恒金的招牌,足以将这些货洗得干干净净。
沉默片刻,楚风伸出手:“合作愉快,丁先生。”
哈哈...好极!
丁本把雪茄换到左手,用力握住楚风的右手,转头对秘书笑道:高秘书,瞧见没?我就说楚先生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做事干脆利落!
楚风面带微笑,心里却很清楚——这不过是初次见面的客套。商场上的热情,说到底都是为了二字。
要是真以为自己与这位珠宝大亨有什么特殊交情,那才是天真的想法。
当天下午,合作协议便签署完成。短短半月间,首批从东楠亚运来的货品就通过丁本的销售网络流转一空。
恒金珠宝交出的成绩单令人意外。当阿渣将销售报表送到黑夜舞厅二楼时,连声赞叹:不愧是港岛珠宝巨头,出货速度比我们找散客快多了!这些名烟名酒,普通人半年工资才买得起一件,他们半个月就卖光了!还有人成箱采购呢!
楚风浏览着报表,思绪已转向新的计划——既然销路畅通,货源供给必须跟上节奏了。
《第
乾坤国际电影公司总部。
由坤哥亲自操刀剪辑的影片近日完成全部后期制作,已在港澳台及东楠亚地区同步发行。
上映首周票房表现亮眼,观众反响热烈。特别限量版影碟销量同样超出预期。
短短一周内,公司资金回流近三十万元。这部低成本制作的影片不仅迅速回本,更实现盈利。后续收入将转为纯利润。
行业经验显示,此类影片最终收益通常在八十至一百万区间。毕竟是限制级作品,若非经典之作,市场热度难以持久。
通常情况下,这类影片收益周期集中在首两三个月,之后便会逐渐淡出市场。但对坤哥来说,这样的回报已相当可观。
以公司现有产能,半月即可完成一部新片制作,再经两周的发行准备,当月投资当月就能见效。若运作得当,月产两部也未尝不可。
当然,产量不可能无限增加。市场容量毕竟有限。况且观众欣赏这类影片也需要时间调剂,过度消费反而得不偿失。
尽管因艺术片收获名声和票房,靓坤的烦心事却一点没少。
天刚亮,傻强就急匆匆跑来报告:“坤哥,加泰那个 ** 反悔了!”
“什么意思?”
靓坤眉头一拧,目光阴沉地盯住他。
“昨天验货时说好今天交定金,刚才他来电说不要了,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傻强咬牙切齿,嘴里蹦出几句对加泰祖宗的“问候”。
靓坤一把扯住傻强衣领,怒喝:“他说退就退?你没告诉他得罪我的下场?”
傻强苦笑:“我说了!可那 ** 说条子盯得太紧,小马他们在西环闹得太大,现在差佬满城搜查,他怕引火烧身。”
“操!”
靓坤推开傻强,额角青筋暴起,“货压手里快一个月,难道让它烂掉?”他越想越火,一脚踹翻了垃圾桶。
这批从小马手里接盘的金表——劳力士之类的顶级货,成本足足一千万。若销不出去,钱就算扔进了咸水海。自己戴不完,送人又不甘心。
正烦躁时,他猛然想起件事——
“东星的猛犸,不是开了家海运公司?”他转头问傻强。
“好像……是有这回事。”
靓坤一挥手:“打给他!”
电话接通,托尼的声音传来:“黑夜舞厅,订座请讲。”
订你老母!我是靓坤,叫猛犸听电话,有要紧事!
突如其来的怒骂让托尼赶紧把话筒拿远了些,等等,我马上转给猛犸哥。
快点啊!靓坤不耐烦地吼道。
十几秒后,楚风慵懒的声音响起:靓坤?什么事这么急?
嘿嘿,猛犸兄弟,靓坤瞬间换了副笑脸,你上次不是说有海运公司能帮我出货吗?
怎么?现在有货了?楚风轻笑。
大把好货!靓坤急切地说,找个时间验货?地方你定。
察觉到他的反常,楚风警觉起来:先说清楚,什么货?
靓坤强压怒火,咬着牙道:劳力士、钻戒、玉石项链,整整半麻袋。
楚风顿时了然——上月西环劫案闹得满城风雨,差佬都快疯了。东星在西环的场子三天两头被扫,难怪这衰仔急着脱手。
听着话筒中传来的楚风笑声,靓坤既恼怒又无可奈何:大哥,行个方便成不?你有路子就赶紧来验货,把这烫手山芋出手,卖了钱咱们好商量分成。
他压低声音嘟囔道:妈的,我敢打包票,那帮条子肯定收了钟表行和珠宝店的孝敬,不然不会追查得这么紧。
见靓坤急成这样,楚风收起玩笑语气:出货渠道我有,但得先验货。你定时间地点。
我来定?
靓坤稍作思忖,干脆道:择日不如撞日,你要有空现在就来,就在我公司楼下的**。我让小弟清场,保证没外人。
行,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楚风看了眼手表,套上外套,照例别上黑星 ** 和袖珍沙漠之鹰,拎着车钥匙下楼。
舞厅里,他将钥匙抛给正打扫的小弟飞机,又冲托尼扬了扬下巴:跟我出去一趟。
两人快步跟上。飞机转动钥匙问道:猛犸哥,去哪?
靓坤公司。
虎头奔疾驰十五分钟,驶入乾坤影视地下**。车灯扫过等候多时的靓坤一行人,缓缓停稳。
车门还没开,靓坤就堆着笑脸迎上来亲自拉门:祖宗诶,再不来我都要催你了。
楚风整了整西装下摆,打趣道:堂堂洪兴堂主,就算条子在追查这批货,也不至于慌成这样吧?
条子?条子算个屁!
靓坤一脸轻蔑地说道:“我只是不想这批货烂在手上,懂吗?
那群大圈仔把货卖给我,结果卡在我这儿出不去,钱没赚到还倒贴,里外里亏大了!
旺角谁不晓得我靓坤,别人挣钱比我赔钱还让我窝火。”
楚风听了,笑着摇摇头。
这理论真是绝了。
靓坤朝一个小弟勾勾手指,对方立刻端着托盘上前。
托盘上摆着四块金表、三枚钻戒和三条玉项链。
“验货吧。”
靓坤抬手示意。
楚风拿起一块劳力士金表仔细端详,指腹擦过表盘:“东西不假,价钱另说。”
“那必须的,进货时早验过了,百分百正品。”靓坤拍着胸脯保证。
楚风将表递给身后的托尼:“问问你东楠亚的渠道,能不能消化这种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