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一首唱不完的歌。
1979年11月,香港大埔三门仔渔村。
老渔民黄伯在修补渔网时,对着录音机哼唱一首古老的咸水歌。
他的孙女阿玲(港大历史系学生),正在做疍家文化研究。
唱到第三段,黄伯突然停下。
皱眉:“后面的记不清了。这首叫《过海谣》,我阿妈说,最后一段是密码——能打开我们在岸上的‘老家’。”
“密码?”
阿玲好奇。
“我们水上人,以前不准上岸住,但在岸上偷偷置了产业,怕被官府没收,就把地契藏起来,把位置编进歌里。”
黄伯摇头,“现在能上岸了,歌却忘了。”
阿玲把残缺的录音,带拿回学校。
她的导师陈教授听完,眼睛亮了:“这旋律……我在一份1948年的警务档案里听过。”
档案记录:1948年,大埔海面发现一艘无主舢板。
船上有具白骨和一本手抄歌本。
歌本最后一页写着:“若有人能唱全《过海谣》,可领回黄家之物。”
警方当时按“无名尸”处理,歌本归档。
三十一年过去,早已无人记得。
阿玲把故事,讲给在星时代实习的表哥大飞听。
“所以这是……疍家版藏宝图?”
大飞在电话里说,“等一下,我让张总听。”
十分钟后,张振的声音传来:“阿玲,你愿意带我们去见黄伯吗?我们公司正在找有‘夹缝生存’内核的故事。”
“你们要拍电影?”
“如果可以的话。”
第一幕:水上人的岸上梦。
三门仔渔村,水上棚屋。
黄伯的棚屋,建在浅滩木桩上。
潮水涨落时吱呀作响。
屋里挂着黑白老照片:
穿唐装的男人、梳髻的女人、赤脚的孩子。
——都是上岸时拍的,表情拘谨。
“我们黄家三代水上人。”
黄伯泡着浓茶,“我阿爷那辈,光绪年间从东莞漂过来。那时水上人不能穿鞋上岸,不能和陆上人通婚,死了不能葬在陆地。但人嘛,总想有个根。”
1940年代,黄伯的父亲黄老四,攒了一笔钱。
通过中间人,在大埔买了块地,打算等世道好了盖房子。
“1948年春天,阿爸把地契和积蓄,藏在一个‘只有歌知道的地方’。”
黄伯说,“然后他驾船出海,再没回来。歌本在他船上找到,但警察看不懂,当普通物件收了。”
张振问:“歌本还在吗?”
“应该在警署仓库。”
黄伯叹气,“但三十年了,早当垃圾扔了吧?”
阿文举手:“我有同学在警队文书部,可以问问。”
大飞则盯着墙上一张,1947年的老照片:
黄老四和几个陆上人合影,背景是大埔旧街。“这些人是谁?”
“中间那个是中间人陈昌,做鱼栏生意的,帮水上人和岸上人打交道。左边是律师林先生,右边……”
黄伯眯眼,“好像是当时的地政官员。”
陈思明博士推眼镜:“1948年,香港政府正准备修订《船舶登记条例》,可能会放宽水上人上岸限制。黄老四买地,可能是想赶在政策前布局。”
黄沾忽然说:“那首歌……能再放一遍吗?”
录音机沙沙响。苍老的嗓音哼唱:
“第一段:潮涨潮退三百载,浮家泛宅无根萍”
“第二段:东江水连珠江浪,漂泊何日得安宁”
“第三段:遥见岸上炊烟起,……”
第三段只唱到一半,后面忘词了。
黄沾闭眼听了几遍:“这旋律……有点像客家山歌的变调,又融入了广府南音。水上人长期在珠三角水域移动,音乐也是杂交的。”
“杂交”,
这个词,让张振心里一动。
第二幕:警署仓库的发现。
新界北警署,地下仓库。
阿文的同学,小李偷偷带他们进去。
仓库堆满锈蚀的铁柜,霉味扑鼻。
“1948年的物证……”
小李翻登记册,“在这里,‘48-037号,无名尸案证物’。”
铁柜打开,一股陈腐味。
里面有个锡盒,标签字迹模糊。
打开,果然有一本手抄歌本。
麻布封面,内页是毛笔抄写的咸水歌,共十七首。
最后一首就是《过海谣》。
但第三段之后,不是忘词,而是被火烧掉了半页。
“故意的。”
陈思明小心观察烧痕,“边缘整齐,是用香或烟头慢慢烧的,不是意外。黄老四不想让人轻易看到。”
残存的字迹,只剩几个:
“……四……井……槐……酉……”
大飞:“这像字谜。”
张振拍照:“我们先复印,原件不能动。”
离开警署,他们在茶餐厅研究残页。
“四、井、槐、酉。”黄沾在纸上写,“‘四’可能是数字四。‘井’可能是水井,或者井字形。‘槐’是槐树。‘酉’是地支,代表鸡,或者下午五点到七点。”
阿文:“也可能是方位。‘四’是第四,‘井’是二十八星宿中的井宿,对应南方。‘槐’……古代官署种槐树,称‘槐衙’。‘酉’是西方。”
陈思明突然说:“你们看烧痕的形状。”
放大照片,烧掉的区域不是长方形。
而是个不规则形状——像地图轮廓。
“这是大埔旧区的地图!”
阿玲拿出1979年的大埔地图对比,“看,这里凹进去是祠堂,这里是老榕树……烧掉的部分,正好是现在的大埔墟街市一带。”
也就是说,藏东西的地方。
在1948年的大埔墟。
问题是,三十一年过去,大埔早已天翻地覆。
第三幕:三个老人的记忆。
大埔旧区,榕树头茶档。
这里聚集着老街坊。
听说要找1948年的旧事,几个老人来了兴趣。
“黄老四?记得!”
八十岁的根叔说,“那时他常来我的凉茶铺,总说‘等我上岸了,天天饮你的二十四味’。”
“他买的地在哪里?”
根叔挠头:“好像是在……‘四角井’附近。那里以前有口井,井台是四角形的,所以叫四角井。井边有棵老槐树。”
“四角井”
现在已经填平,上面盖了五金店。
老槐树还在,但被水泥围起来,奄奄一息。
“槐树西边……”
黄沾对照方向,“酉是西。‘槐酉’,可能就是槐树西边。”
但槐树西边,现在是车水马龙的马路,不可能藏东西。
第二位老人,七十八岁的娣婆补充:“我记得黄老四和陈昌吵架。陈昌说‘东西放井底不安全’,黄老四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井底?
他们找到当年填井的工程记录。
1972年填井时,工人确实在井底挖出个铁盒。
但里面只有几枚,锈蚀的铜钱和一封泡烂的信,就当垃圾处理了。
“所以不在井底。”
大飞失望。
第三位老人,八十五岁的炳伯颤巍巍说:“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井有四角,树有一影,影中有眼’?”
“什么意思?”
“这是当年我们小孩玩的谜语。”
炳伯笑,“井有四角,说的是四角井。树有一影,说的是老槐树的影子。影中有眼……我就不知道了。”
影中有眼?
阿玲突然想到:“照相!我阿公说,1947年黄老四上岸时,特意去照相馆拍了张相,说要‘留个影’。那张照片会不会……”
他们冲回黄伯家。
第四幕:照片里的地图。
黄伯从神龛底下,翻出一个铁盒。
里面是黄老四的遗物:
一枚怀表、一支钢笔、一张泛黄的照片。
正是墙上挂的那张1947年合影。
但仔细看,照片背面,用极细的针尖刻着字。
——必须对着光才能看到。
“井四步,槐影酉时,眼下三尺”
“井四步,是从井边往北走四步。”
陈思明量步伐,“古代一步约1.5米,四步是六米。槐影酉时——下午五点到七点,槐树影子指向西。眼下三尺……‘眼’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