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的香港,热得连空气都黏糊糊的。
张振站在星时代公司门口。
手里拿着两杯冻柠茶,额头上的汗珠,顺着太阳穴往下淌。
“振哥,早!”
何芷晴从电梯里冲出来,手里抱着一摞文件。
“新加坡那边又发传真了,说纪念馆的‘声音邮筒’设计图出来了,问我们意见。”
“先放会议室。”
张振递过一杯冻柠茶,“阿晴,你眼圈怎么这么黑?”
“昨晚整理第1024封投稿信,看到凌晨三点。”
何芷晴吸了一大口茶,精神稍振。
“这次是个老奶奶写的,说她年轻时爱过一个海员,海员出海前说回来就娶她,结果船在南海遇了台风……她等了六十年,现在每周还会去码头坐一会儿。”
张振沉默了几秒:“联系她了吗?”
“联系了,她说不用见面,就想把故事讲出来。”
何芷晴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张纸。
“但她同意我们把故事放在‘漂洋过海纪念馆’里。振哥,这些故事……太沉重了,我昨晚哭湿了半包纸巾。”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只是记录,”
张振推开门,“还要让这些故事发出光来,就像这个烟花之城一样,绚烂。”
会议室里已经热闹非凡。
黄沾正拿着毛笔,在一张大宣纸上挥毫泼墨,写的是“记忆计划”四个大字。
“老黄,你这字是不是太狂野了点?”
顾家辉坐在钢琴前,弹着一段忧伤的旋律。
“狂野才配得上我们的气势!”
黄沾头也不抬,“阿辉,你弹的这什么调子?跟送葬似的,换首欢快的!”
“这是为《未完成的地址》写的间奏曲,当然要忧伤!”
“可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向上的力量!”
张振笑着把另一杯冻柠茶,放在钢琴上:“沾哥、辉哥,别吵了。阿晴,把设计图投影出来。”
墙上出现了“声音邮筒”的设计图。
——一个复古的红色邮筒造型,顶端有一个录音设备,侧面有个小屏幕。
“访客可以按下按钮,录下自己的故事,或者听随机播放的他人故事。”
大飞指着图纸解释,“录音会自动生成公共一个电话号码,访客可以拨打号码听故事,分享给家人朋友。”
“这个设计好!”
梅艳芳推门进来,今天她穿了一身黑色练功服。
头发扎成高马尾,手里还提着那双“飞檐走壁专用高跟鞋”。
“阿梅,你这一大早就练功?”
张振惊讶。
“必须的!《都市侠影》下周开拍,我要让所有武指都闭嘴!”
梅艳芳把高跟鞋,往桌上一放,“振哥,剧本我又改了改,你看这段——”
她清了清嗓子,瞬间进入角色状态:
“女侠客站在天台边缘,风吹乱她的长发。”
“反派在下面喊:‘你跳啊!跳下去就一了百了!’女侠客回头一笑,说:‘你知道吗?在这座城市里,每个人都是一盏孤灯。孤灯连成了片,就是那条星河。我跳下去,不过是换了个位置发光。’然后她真的跳了——但不是自杀,是用钢丝滑到对面大楼!”
会议室里,安静了两秒。
“哇!酷!”
谭咏麟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手里还提着早餐。
张国荣跟在他身后,拎着一袋菠萝包。
“阿梅这段台词好,不过穿高跟鞋跳楼,是不是太夸张了?”
“艺术!这是艺术夸张!”
梅艳芳坚持,“而且我试过了,穿这双鞋我能做侧手翻!”
她说着就要现场演示,被林倾霞及时拉住。
“阿梅,会议室太小,等下去排练厅再翻。”
张振看着这群人,忍不住笑出声。
这就是他的团队。
——一群在各自领域已是巨星,却依然像孩子一样,为创作兴奋的人。
“好了各位,说正事。”
张振敲敲白板,“七月的巡演,宣传方案定下来了。新加坡、马来西亚、台湾三地,每场都有特别环节。新加坡场,我们会请李文达的侄子到场,讲述他叔叔和阿秀的故事。马来西亚场,我们收集了当地华人的家族迁徙故事,会在演唱会上朗读。台湾场……”
“台湾场,我要唱一首闽南语歌!”
谭咏麟举手,“我练了一个月了,虽然发音还是有点怪。”
“你的粤语腔闽南语,反而有种特别的味道。”
张国荣认真点评,“就像……异乡人的乡愁。”
“Leslie说得对!”
黄沾插话,“不完美才真实!老谭你就这么唱,我保证台下观众哭一片。”
“巡演的舞台设计,最终版也出来了。”
张振切换投影,出现一个360度旋转的3d模型。
“中央是可升降的灯笼装置,周围有六块移动屏幕。唱《灯下人影》时,灯笼升起,屏幕播放投稿者的照片。唱《未完成的地址》时,Leslie的钢琴会从舞台下方升起,背后屏幕播放电影片段。”
“我的部分呢?”
梅艳芳凑近看,“我要在灯笼亮起时,从空中降下来,这个设计保留了吗?”
“保留了,不过威亚师傅说,要你保证不穿高跟鞋。”
“那不行!高跟鞋是造型的一部分!”
“阿梅,安全第一。”
林倾霞拍拍她的肩,“你可以穿高跟鞋站在台上,飞下来的部分换平底鞋嘛。”
梅艳芳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头:“好吧,为了艺术牺牲。”
会议室的门又被推开,陈浩东和阿杰,抱着一堆画稿进来。
“振哥,《都市侠影》第四期封面画好了!”
陈浩东展开画稿。
——梅艳芳饰演的女侠客,站在高楼边缘。
灯笼在她手中发出温暖的光,背后的城市夜景璀璨如星河。
“哇!浩东哥你把我画得太美了!”
梅艳芳眼睛发亮。
“这是艺术加工。”
陈浩东推了推眼镜,“实际拍摄时,你肯定没法这么飘逸。”
“陈浩东!”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陈浩东赶紧躲到张振身后,“对了振哥,《夹缝求生记》最终回的分镜也画好了。按你说的,主角没有明确归宿,最后一格是他站在宋辽边境线上,望着远方,旁白是:‘生活从来不给确定性结局,只有明天和明天的夹缝。’”
张振仔细看着画稿,点点头:“就是这个感觉。”
“振哥,‘记忆基金会’收到一家台湾出版社的邀请。”
何芷晴翻着记事本,“他们想把这些投稿故事,整理成书,在两岸三地同步发行。”
“这个好!”
黄沾第一个响应,“书名就叫《三十年未寄出的信》!不对,这样和电影重名了……叫《灯下人影》?也不好……”
“叫《烟花之城》。”
张国荣轻声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
“从地理上看香江,这是一座如孤岛般的城市。放眼望整个人类史,世上就没有任何一座城市,收留过这么多移民。而往往背井离乡的人,各有各的苦楚。所有苦楚在一代代人的心里,化作了沉默,被时光隐去。也有些苦楚,被人们记录了下来,最后化作了烟花,照亮了三尺见方的周围。”......
张国荣继续说,“所以烟花之城的故事,不能被任何力量剥夺干净。苦难确实不值得歌颂,但苦难有时候是一面镜子。尤其是身处于苦难中的人,他们总要面对安顿身心灵魂的问题。这个问题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人生终极,我们怎么可以漠视,不尽一份力呢?”
会议室里,所有人被张国荣这番话,给定住了身心。
彼此都沉默着,回顾着张国荣的语义。
“好!就用这个!”
张振拍板,“阿晴,联系出版社,我们要做这本书。版税全部归基金会。”
“振哥,还有个事。”
大飞举手,“新加坡那边的制作公司问,《三十年未寄出的信》能不能赶在七月前完成后期?他们想和巡演联动宣传。”
“告诉他们,没问题。”
张振看着日程表,“六月底一定完成。对了,电影的预告片剪好了吗?今天下午要看样片。”
“剪好了,绝对催泪。”
顾家辉说,“我配乐的时候自己都哭了三次。”
下午的样片观看会,果然没人能忍住眼泪。
预告片开头,是年轻时的李文达在码头上,望着远去的船。
“我会回来的。”
他说。
画面跳转到四十年后。
白发苍苍的李文达,坐在堆满信件的房间里。
轻声念着:“阿秀,今天新加坡下雨了,不知道香港是不是也下雨……”
接着是快剪镜头——不同年代、不同地方的人,在灯下写信。
最后定格在一行字:“有些话,迟到总比不到好。”
片尾,字幕显示出电影的上映日期和巡演信息。
灯光亮起时,会议室里一片擤鼻涕的声音。
“这预告片……会不会太伤感了?”
谭咏麟红着眼眶问。
“伤感才有力量。”
黄沾难得正经,“不过正片里要加点温暖的东西,不然观众哭晕在电影院怎么办?”
“正片有温暖的部分。”
张振翻着剧本,“李文达的侄子和阿秀的孙女最终见面,两个人一起把那些未寄出的信,读给已经去世的两位老人听。这段我写得特别小心,既不能太煽情,又不能太冷淡。”
“这段交给我来导。”
张国荣突然说。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
“Leslie,你要当导演?”
梅艳芳瞪大眼睛。
“不是整部电影,就这一段。”
张国荣认真地说,“我……能理解那种感觉。有些话,想说给已经听不到的人听。”
张振看着他,点点头:“好,这段交给你。”
接下来的几周,星时代公司,像个高速运转的工厂。
电影后期、巡演筹备、电视电影拍摄、漫画连载、基金会运作、新书出版……所有项目同时推进。
张振每天的日程表,密密麻麻:
早上八点,和新加坡视频会议,讨论纪念馆细节;
九点半,巡演舞台设计协调会;
十一点,电影配乐审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