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妃暄沉吟片刻，答道：“我看不透。先前对林公子的认识，似乎过于浅薄。”
就在她以为林元会附和自己时，林元却笑道：“不，你之前对我的看法并没有错——那就是真实的我。只不过，人不止有一面。”
“可以说，我展现出的每一面都是我。人总有许多张脸，我也一样。只要是我表现出来的，就都是真实的我。”
“所以你没有看错。在你心里，从前的我是不是十分轻浮，甚至有些……下流，像个无赖？”
师妃暄脸颊微红。
她低着头，她确实曾经这样想。
但林元刚刚说，他所展现的就是真实的他。
这让她如何回答？
林元笑了笑：“看来确实如此。所以我说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比起李二公子，我大概远远不如，甚至可说是云泥之别。”
“对不对？”
师妃暄低声说：“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林公子绝不是那样的人。”
林元轻呵一声：“你连说话都不敢大声，可见言不由衷。其实不必如此小心，因为我确实就是那样的人。”
“有时候，的确就是个无赖。”
林元这样评价自己，让师妃暄与绾绾等人都怔住了。
她们从未听过有人这样形容自己。
莫说出身世家的子弟，即便是寒门学子，也绝不会自称无赖。
林元难道是失了心神吗？
今天这话要是传出去，以后林元还怎么招揽人才？
绾绾和红佛连忙劝道：“你（夫君）才不是臭流氓，千万别乱说。”
傅君婥也握住林元的手，神情紧张。
她生怕今天这话传扬出去。
若是被天下人知晓，林元的名声可就毁了。
但林元却神色自若，平静地说：“不必担心，我相信师姑娘不会说出去的，是吧？”
师妃暄轻咬嘴唇，模样动人。
她确实没有打算将这话传出去。
“况且就算传出去也无妨。天下人如何议论我，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如何评价我。”
师妃暄闻言一震。
她望向林元的目光中充满惊异。
林元笑道：“只要我能让百姓说我好，那些掌握话语权的世家门阀，也都会说我好，你信不信？”
师妃暄细想之下，心中骇然。
她已听出林元的意图——他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得到世家门阀的认可。
其实自大隋及前朝以来，朝政始终被各大世家门阀把持。
** 大隋，上来的不过是另一个世家门阀罢了。
想当皇帝，就必须平衡各方世家的利益。
否则就会像杨广一样，被取而代之。
“林公子这条路，恐怕走不通。”
林元只是笑了笑。
他并未答话，因为他知道曾有两个人走通过这条路。
但他自然不会对师妃暄明说。
大隋开国后始终受制于世家门阀，根源在于立国时未曾经历战火洗礼。
在和平时期，任何世家都不可能被根除——除非经历战争。
即便 ** 大隋，建立新朝，依然会受世家掣肘。
想要彻底消灭世家，唯有依靠战争。
但并非所有世家都该被消灭。
世家在当今时代掌控着知识与各类资源。
若将他们尽数铲除，所建立的王朝必将虚弱不堪。
真正需要清除的乃是那些大世家，小世家根本掀不起风浪。待到平民得以接受教育，并推行科举制度，便能削弱世家的部分优势。
世家不可能被彻底消灭，只能削减其中一部分。
众多小世家既无力与王朝抗衡，亦无法牵制皇权。
这便是林元的想法。
无论身处哪个王朝，贵族阶层始终无法根除。
林元只能设法让下层权力难以对他形成掣肘。
他向来不喜有人与他作对。
师妃暄望着林元微微一笑，纤眉轻蹙。
“林公子似乎另有见解？”
林元无意多言。
师妃暄心中不悦，说话只说一半算什么？
“林公子~”
她颇感无奈，甚至伸手轻推了林元一下。
感受到师妃暄小手的柔软，林元无奈道：“你要我说什么？”
师妃暄十分好奇林元接下来的打算。
“林公子心中自有韬略吧。”
林元长叹一声，说道：“唯有通过战争铲除大世家，剩下的小世家对王朝的影响才会利大于弊。”
“这个世界的贵族无法消除，我们能做的便是消灭大贵族，掌控小贵族。”
其实林元并无多么高尚的理想，诸如为国为民之类。
他从未这样想过，毕竟他从一开始追求皇位，就与为国为民毫无关系。
他想铲除大世家，不过是为了日后登基为帝时无人能牵制他罢了。
但若少了诸多大世家，小世家又尽在他掌控之中，百姓的日子确实会好过许多。
毕竟世家的存在也并非全然是危害。
只要不危及皇权、不形成掣肘、不妨碍政令通行，便无大碍。
对百姓而言，损害总是越轻越好。
至于是否会出现昏君这类情形，其实任何时代都难以避免。
哪怕只是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对平民来说也极为宝贵。
何况林元的寿命，本就不与常人相同。
世家虽不能牵制皇权，却不代表无人能制约 ** 。
大世家若消失，便会有士族崛起。
特权阶层，从来不曾真正被消灭。
当世家无力制衡皇权，便轮到士族出手。
不过比起世家，士族对皇权的约束力要小得多。
对王朝的威胁也轻得多。
师妃暄沉思片刻。
数千年来，世家一直存在。
有些王朝确实消灭了大门阀，例如大明与大元。
难道林元想建立的，是那样的王朝吗？
师妃暄望向林元，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
“如果失败了呢？”
杨广早已证明，在大隋难以与世家抗衡。
即便是李世民取代大隋后，也不得不与世家合作，且始终受其牵制。
林元真能做到吗？
林元淡然一笑：“失败了，不过一死罢了，这有什么奇怪？那些与我理念不同的义军，不也失败了吗？失败本就寻常。”
“只是我觉得，我应当很难失败。”
师妃暄神色一凝：“为何如此肯定？”
显然，她已被林元带入了他的思路中。
“我肯定了吗？我说的是‘应当’啊。”
师妃暄抬起头，看着林元含笑的模样，有些气恼。
这人难道不明白她的意思吗？
这不是在戏弄她吗？
师妃暄瞪了林元一眼。
林元不再多言，只是轻轻握住傅君婥和红佛的手，微微一笑。
绾绾见师妃暄一脸恼怒，心中暗自得意。连她都没能让这女人如此难堪过。
其实林元那番话不过是信口胡诌，根本不是为了百姓着想。当然，他也希望百姓过得好些，这样国家才能强盛。但他真正的目的是争夺天下，登上帝位，这与为民 ** 并无关联。因此他很少提及为民之类的话，总觉得说出来令人脸红。
不过，尽管林元初衷并非如此，却在大隋境内推行了最宽松的赋税政策，确实让两郡百姓对他十分拥戴。百姓们从他身上看到了美好生活的希望。
师妃暄几次追问，林元都避而不答，令她无可奈何。
马车行驶在返回平凉郡的路上。林元坐在师妃暄身旁，两人的腿挨在一起。虽然对师妃暄并无他想，但这样的接触确实令人愉悦。师妃暄不知为何没有挪动位置，只是故作镇定地望着窗外。
正当她望向窗外时，忽然感到面纱被掀开，心中顿时一慌。林元见到她的真容，不由得一怔。
“师姑娘真是貌美。”
师妃暄瞪着他：“林公子怎能如此无礼？”说着便要重新戴上面纱。
林元却握住她的手腕，摇头道：“何必呢？这面纱戴与不戴并无分别，戴着也不舒服吧。”
师妃暄闻言一怔。
这是头一回有人碰到她的手，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林元怎么敢这样放肆。
就在林元以为师妃暄会运起内力的时候，她却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重新戴上了面纱。
“哼，你这副样子，倒真像你自己说的，真实得简直像个无赖。”
林元没想到师妃暄竟没有动手。
毕竟和绾绾不同，师妃暄是出家人，按理不该容忍别人对她这般轻浮。
“呵呵，师姑娘为什么总戴着面纱？而且其实也遮不住什么。”
师妃暄没有理他，其实她此刻心乱如麻。
这是第一次有男子靠她这么近。
而且这个人，不像其他男人那样带着邪念，反倒更像是在闹着玩。
一直防备师妃暄出手的绾绾见她没有动作，也有些意外。
不过看了看面带微笑的林元，绾绾冷哼一声。
“你迟早要因为你这不知轻重的性子送命。”
林元搂住绾绾的细腰，笑道：“这不是有你在嘛，不然我哪敢？”
绾绾面若寒霜。
眼睁睁看着林元去逗别的女子，自己还得护着他，实在不痛快。
不过绾绾也清楚，如果师妃暄真的动手，外面的青龙瞬间就能现身。
师妃暄见林元竟搂着绾绾，而绾绾并不抗拒，不由皱了皱眉。
“妖女，难道你已经委身于林公子了？”
如果绾绾真的和林元有了关系，那天魔功就再也练不到最高境界了。
这对她来说，倒是件好事。
绾绾倚在林元怀里，笑道：“我倒想啊，可惜有人不愿意。”
师妃暄脸一红，看向林元，却见他靠在马车壁上，几乎快睡着了。
她的腿还和他的挨在一起。
师妃暄颇感意外，第一个与她这般亲近的男子，竟对她如此冷淡。
方才揭去她的面纱，大概只是一时兴起罢了。
并非存着什么非分之想。
可偏偏如此，反而让师妃暄心中更不是滋味。
世人皆将她捧作天仙，她虽从不以此为意。
但遇见林元之后，她竟有些失落。
自己的容貌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略觉新鲜，仅此而已。
难怪他流连花丛已久，连绾绾那样的绝色，也未曾动心。
“表面的轻浮，不过是你遮掩野心的伪装吧。虽说那妖女作恶多端，与武林正道势不两立。”
“但她的身姿与容貌皆属绝世，伴你左右这么久，又对你百依百顺，你却始终不曾对她出手。”
“我从未见过哪个男子能像你这般克制，即便是心志最坚之人，也难以做到。”
“更何况，你身边的女子，又何止绾绾一人？傅君婥、红佛、李秀宁，皆是绝色，你竟都能视若无睹。恐怕这些女子，你一个都未曾染指。”
“若不是你身体有恙，便是她们只是你的幌子，做给外人看的掩饰。”
师妃暄目光炯炯地凝视林元，仿佛已看穿一切。
林元并未反驳。
面对这样的臆测，越是辩解，她反而越会深信。
绾绾轻轻一笑。
看向林元，若不是他曾对祝玉妍出手，她几乎真要以为他身体有问题。
这么多 ** 环绕，他竟能始终按捺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