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背着慕婉卿,脚步没有停。碎石路在他脚下裂开细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的左臂还在渗血,但比之前稳了些。身后是仙界战场的废墟,前方是葬神渊深处那座荒废已久的古庙。
他记得这条路。
当年风无垢带他来过一次,说这里曾是远古剑修闭关之地,阵法残存,能隔绝外界探查。现在这地方正好用得上。
他推开庙门,木门发出沉闷的响声。屋内积满灰尘,石台上有一盏残灯,灯芯还剩半截。他小心地将慕婉卿放在内殿的石床上,她的呼吸很弱,脸色苍白,但胸口还在起伏。
“你撑住了。”他低声说,“我也不会倒。”
他说完转身走出密室,顺手合上了石门。外殿空旷,只有风吹过瓦缝的声音。他知道时间不多。神界的画面还在他脑子里回荡——血煞老祖站在主峰顶端,神帝级强者一个接一个死去,护山大阵崩塌,黑甲诡族从裂缝中涌入。
他不能等。
也不能再藏。
他走到庙前断崖边,站上那块突出的岩石。这里是整个葬神渊最高的位置,视野开阔,能望见三面山脉。他抬起手,按在眉心。
鸿蒙道印开始发烫。
血轮缓缓转动,像是被唤醒的古老心脏。他闭上眼,声音不高,却穿透虚空:“凡曾执剑者,凡未屈膝者,凡愿为家园而战者——来葬神渊!”
话音落下,一道血色符文从他眉心冲出,在空中扩散成环形波纹。那符文如同烙印,顺着天地间的气机流向诸天界面。凡是曾经握剑、经历过战火、心中仍有战意的人,心头都猛地一震。
有人停下修炼,抬头看向远方。
有人从闭关洞府中走出,手中长剑微微颤动。
有人跪在坟前,听到这句话,慢慢站了起来。
第一夜过去。
第二天清晨,三个身穿破旧剑袍的人出现在庙外。他们脸上有伤痕,腰间佩剑断裂了一截。领头那人抬头看着断崖上的身影,沉默片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他们是万道剑宗残部。
曾在灵界与林战并肩对抗幽冥鬼王,亲眼见过他一人斩杀七名鬼王级强者的场面。那一战之后,宗门覆灭,他们流浪多年,以为再无人敢站出来。
今天他们来了。
第三天中午,陆陆续续又来了几十人。大多是散修,来自灵界各处。有些人失去了师门,有些人亲眼看着亲人被诡族拖进黑雾。他们不隶属于任何大宗,也没有统一装扮,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很亮。
他们不是来投靠的。
是来拼命的。
林战一直站在高台上,没有下来。太阳升起又落下,他的影子从短变长,再变短。他不吃不喝,不动也不语,只是等着。
直到所有人到齐。
他睁开眼,双眸颜色变了。左眼漆黑如夜,右眼赤红似血。紫金神魔体全面激活,皮肤表面浮现出金色纹路,那是鸿蒙道印淬炼出的力量在流动。
他抬手一握。
两柄剑从眉心飞出,交叉于胸前。一柄漆黑,一柄血红,正是神魔双剑。
地面开始震动。
远处一座孤峰轰然崩塌一角,碎石滚落山谷。人群惊退数步,有人拔剑戒备,有人直接后退到边缘。
林战没看他们。
他只是开口:“你们当中,有人问我凭什么?凭什么让我追随?凭什么相信你能赢?”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我不需要赢。”
“我要的是,让敌人连输的机会都没有。”
全场安静。
没人说话。
他挥手,鸿蒙道印再次亮起。空中浮现三幅画面。
第一幅:万道剑宗山门被围,天空布满黑云,数十名黑甲敌人从天而降,剑宗长老拼死抵抗,最终被一刀斩首。鲜血喷洒在宗门牌匾上。
第二幅:风无垢独战黑潮,轮回身一次次破碎又重组,最后倒在血泊中,手中仍握着半截断剑。
第三幅:神界主峰,血煞老祖手持血旗,将一名年轻神帝拍进地面,骨头炸裂,神魂被吸入旗帜。更多神帝坠落,像雨点一样砸向大地。
画面消失了。
林战的声音更冷:“你们失去的,不是宗门,不是亲人,是活下去的资格。他们要的不是征服,是抹杀。而我,要的也不是胜利——是复仇!是重生!是告诉诸天:我们还没死!”
他向前一步,踏在高台最前端。
“今日起,凡随我赴死之人,皆为血祖军!”
短暂的沉默。
然后,一声吼叫撕裂空气。
“血祖军!随主战!”
万道剑宗残部集体跪下,额头触地,手中断剑插入泥土。
紧接着,灵界散修拔剑指天。
“血祖军!不死不休!”
“血祖军!战!”
“战!战!战!”
呼声如潮,一波接一波。山谷震荡,连庙宇的瓦片都在抖动。一些人眼中含泪,一些人咬破嘴唇,更多人把武器举得更高。
林战站在高处,没有动。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因为一句话就信服的。他们是因为那些画面,那些记忆,那些亲身经历过的痛,才愿意站在这里。
风无垢在密室内听到了外面的呼喊。
他坐在石床旁,看了一眼昏迷的慕婉卿,嘴角轻轻扬起。
“终于……有人敢站出来了。”
庙外,军团已成。
万道剑宗残部整队列阵,站于左侧,虽人数不多,但站姿笔直,气息统一。灵界散修自发分成小队,游走于后方,组成游骑营。有人拿出随身携带的铁片,在臂甲上刻下两个字——“血祖”。
没有人再问条件。
也没有人再提退路。
林战站在高台之上,紫金神魔体光芒未散,双眸交替闪烁黑与红。他望着神界方向,那里依旧有黑雾涌动,裂缝未合。
他还未出发。
但他知道,已经有人跟上了。
一名年轻散修跑到台下,满脸激动。
“我们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能打回去吗?”
林战低头看了他一眼。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脸上有烧伤痕迹,右手只有三根手指。
他没回答。
只是抬起右手,掌心朝下。
一道血印缓缓浮现,在空气中凝成三个字:
**三日后**。
年轻人咬紧牙关,重重点头,转身跑回队伍。
其他人看到这三个字,也都安静下来。
他们在等。
等最后一批人归队。
等伤势稳定。
等命令下达。
林战依旧站着。
风吹动他的黑发,也吹动背后的披风。
他的左手垂在身侧,指尖微微抽动。
那是旧伤留下的反应。
每次力量运转到极限,肋骨处就会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他没管。
只是盯着远方。
太阳落山前,最后一道光打在他脸上。
他的眼睛忽然眯了一下。
远处山口,尘土扬起。
一群人正快速靠近。
带头那人穿灰袍,背长剑,步伐稳健。
林战认得他。
那是三年前从万道剑宗逃出来的另一位长老,据说早已隐居不出。
现在他也来了。
灰袍男子走到高台下,抬头望来。
两人对视几秒。
男子单膝跪地,抱拳高举。
身后百余人齐刷刷跪下。
林战缓缓抬起右手。
手掌张开。
血光再次闪现。
这一次,没有说话。
只有风穿过山谷,卷起地上的灰烬。
一名游骑营修士突然抬手摸向腰间剑柄。
他的动作僵住了。
剑鞘不知何时裂开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