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的剑尖还在抖,不是因为怕,是因为体内那股劲还没散。血顺着胳膊往下流,滴在剑脊上又滑到地上。他没去擦脸上的血,也没管肩膀裂开的伤口,眼睛死死盯着半空中的血苍穹。
两人之间那道扭曲的空气线慢慢消了,风也停了。刚才那一撞,谁都没占便宜,但谁也没退。
血苍穹忽然收剑。
血色长剑化作一道红光,被他收回袖中。他站在十丈高空,红袍不动,眼神冷了下来。
“打够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压过了一切杂音。
林战不答,只把剑握得更紧。他知道这人不会无缘无故停手,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松。
血苍穹抬手,掌心浮出一张金光闪烁的请柬。它缓缓飘下,像一片叶子,落向林战面前。
林战没动,任由那东西停在空中。
请柬正面刻着繁复纹路,金光流转间,八个猩红大字浮现出来——
“神奴与狗,不得入内。”
字一现,林战瞳孔猛缩。
他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是真笑出了声。笑声不大,却震得四周残墙簌簌掉渣。
两息后,他伸手接过请柬。
入手沉如铁块,温度冰凉。他低头看着那八个字,手指一点点收紧。
纸面开始变形,边缘卷曲,金光被捏进掌心。咔的一声轻响,请柬裂开一道缝。
再用力,整张纸在他手中崩成碎片。
金色的碎屑从指缝漏出,随风飘散。
“老子偏要去砸了这宴!”
他说完这句话,右手一扬,剑狠狠插进脚边裂缝。地面炸开一圈碎石,剑身没入一半,稳稳立住。
他站着,背挺直,左肩血还在渗,但他没去扶。右手指向血苍穹,声音比刚才更硬。
“你说我不配进?我偏要进去。你说我是神奴?那我就踏着你们这些‘正统’的头颅,走进去。”
血苍穹没动怒,反而嘴角微扬。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战,像是看一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三日后,神都南门开启,百族来朝。你若敢来,自然有人等你。”
他说完,不再多言,转身腾空而起。红袍翻飞,身影迅速变小,最后消失在云层里。
林战没追,也没动。
他知道,这一战结束了,下一战才刚开始。
他慢慢弯腰,左手按在膝盖上,借力站稳。刚才那一拼耗得太多,神脉虽已重铸,但经络仍在震荡。每走一步,骨头都在响。
可他必须走。
不能倒在这里,也不能回任何地方疗伤。他现在去哪都不安全,唯有留在原地,才能看清敌人下一步动作。
他拔出剑,甩掉上面的尘土,重新背在身后。然后走到一块半塌的石柱旁,靠着坐下。
风刮过废墟,带来远处山脉的寒意。
他闭眼,不是休息,是在调息。眉心突然一热,鸿蒙道印微微发烫。
一股暖流顺下来,沿着断裂的经络缓慢游走。那些还没完全愈合的地方开始再生,速度很慢,但确实在恢复。
他没急。时间还有三天。
足够他养好伤,也足够他想清楚一件事——
这场神王宴,不是请客吃饭,是杀局。
血苍穹不会亲自下场再打,他们会用规矩、用身份、用整个神界的体制把他压死。不让他进门,不认他身份,哪怕他站在门口,也会有一百种方式将他驱逐。
但他不怕。
他从来就不是靠别人承认活着的。
小时候在街头被人踩着头往泥里摁,他也活下来了。在云天宗被同门排挤,差点饿死在柴房,他也挺过来了。后来一路被打压、被追杀,从凡界杀到灵界,再杀进仙界,最后踏入神域。
他靠的不是谁给的资格,是他自己一刀一剑劈出来的路。
这次也一样。
他睁开眼,望向北方。
神都的方向。
那里有高墙,有守卫,有无数自诩高贵的神族子弟。他们从小锦衣玉食,以为天下本该如此。他们不懂什么叫饿着肚子捡剩饭吃,不懂什么叫被人当畜生一样呼来喝去。
他们永远不会懂。
所以他更要进去。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是为了告诉所有人——
一个从最底层爬上来的人,也能站在他们的宴席中央。
而且,是踩着他们的脸进去的。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握剑磨出来的,也是无数次摔倒又爬起留下的痕迹。
他低声说:“等着吧,我一定到。”
话音落下,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痛感还在,但不影响战斗。他捡起几块碎石,在地上摆出一个简单的阵型。
这是他在万道剑宗学的基础推演法,用来模拟对手可能的布局。
他一边摆,一边想。
血苍穹为何突然邀他?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说明他们怕了。怕他成长太快,怕他影响神血宗的地位。
所以要用宴会这种公开场合,彻底否定他的身份。只要他敢去,就会被拦在门外;如果强行闯入,就是触犯神律,群起而攻之。
妙招。
既不用动手,又能名正言顺除掉他。
可惜,他们不了解他。
他不怕规则,也不讲规矩。
他只知道,挡他路的,不管是人是神是鬼,都得让开,或者——死。
他把最后一块石头放下,轻轻一推。
代表“守门者”的那颗石子应声滚开。
他点头,低声说:“就这么办。”
然后他盘膝坐下,开始运转神魔道体。每一次呼吸,都有淡淡的金色血气在体表流转。眉心的鸿蒙道印时隐时现,吸收着天地间逸散的古老道痕。
这些细微的能量不断汇入体内,修复着残破的经络和脏腑。虽然速度不如丹药快,但胜在持续不断。
他不需要别人救,也不需要外物辅助。
他自己就能活下来,还能变得更强。
夜幕降临,星光洒在废墟上。
他一直坐着,没动过位置。剑插在身边,手始终放在剑柄附近。
他知道,接下来会有更多探子来盯他。也许今晚就会有人偷袭,想在他最虚弱的时候结果他。
他不怕。
他等的就是这种人。
让他们来,一个都别想走。
他闭着眼,耳朵却竖着。风吹草动都能听清。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不对劲。那种鸟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
他不动。
片刻后,三点黑影从不同方向靠近。脚步很轻,几乎无声,但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依旧闭眼,呼吸平稳,像睡着了一样。
三人慢慢围上来,手中握着短刃,刀口泛着蓝光,明显淬了毒。
其中一个低声道:“真是个傻子,重伤还敢在这过夜。”
另一人冷笑:“等割下他脑袋,功劳就是我们的了。”
第三人没说话,直接出手。短刃划出一道弧线,直取林战咽喉。
就在刀尖离脖子只剩半寸时——
林战睁眼。
右手闪电般拍出,抓住对方手腕,一拧一拽。那人惨叫都没发出,就被扯到身前,林战膝盖顶上他胸口,骨头断裂声清晰可闻。
另外两人刚反应过来,林战已经跃起。他一脚踢飞左侧那人,右手拔剑,反手一撩,右侧敌人的喉咙当场割开。
鲜血喷出,溅在他脸上。
他看都不看,转身追向第二个。那人刚爬起来,林战已到眼前。剑柄砸在额头,直接将其击晕。
他蹲下,从那人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写着“神血宗”三个字。
他冷笑一声,把令牌丢进火堆。
然后回到原位,坐下,闭眼。
剑重新插进地面,位置分毫不差。
他低声说:“这才刚开始。”
远处山巅,一道黑影静静站着。
血苍穹没有走远。
他看着下方的一切,脸色阴沉。
身边一名下属问道:“少主,要不要再派一批人?”
血苍穹摇头。
“不用。让他活着。我要让他在神王宴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跪着求饶。”
下属沉默。
血苍穹望着废墟中的那个身影,喃喃道:“你以为你能赢?等你踏进神都那一刻,你的命就不属于你自己了。”
他说完,转身离去。
夜更深了。
林战依旧坐在原地,呼吸平稳。
眉心的鸿蒙道印缓缓转动,吞噬着周围散落的信念残息。一丝丝神魔血气在体内凝聚,肉身强度悄然提升。
他还差一点,就能突破当前瓶颈。
但他不急。
三天时间,够了。
他睁开眼,看向南方天空。
那里有一颗星特别亮。
他曾听剑尘子说过,那是古剑仙陨落之地,传说中最强的剑意仍存于世。
他握紧剑柄,轻声说:
“我会让整个神界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