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靠在墙根,指尖还残留着黑铁残片的温意。云昊走后,他没动,直到暮色浸透石板路,才缓缓起身。双腿像灌了铅,每迈一步都牵扯着旧伤,但他走得稳,背影笔直。
回到石屋,门一关,屋里漆黑如墨。他没点灯,也没生火,只席地而坐,从怀中摸出《九霄霸体诀》。月光斜切进来,照在书页一角,字迹模糊不清。他不看,只用手指顺着经脉图一点点摩挲,记下昨日未熟的部分。
呼吸放慢,气息沉入丹田。眉心微热,那股暖流悄然渗出,顺着识海滑落,轻轻托住即将涣散的神志。他开始运转功法,灵气自涌泉升起,沿督脉上行。刚过命门,便遇阻滞,像是有根细刺卡在经络里。他咬牙,以意推气,一寸寸往前挤。
屋外脚步声掠过,由近及远。
他不动,也不睁眼,任巡夜弟子巡查而去。第三周天行至尾声,灵气终于贯通脊中,虽微弱,却实实在在推进了一线。他缓缓吐气,额上已布满冷汗,指尖微微发颤。
这一夜,成了。
第二天清晨,药库前又递来竹牌。依旧是杂役令,任务与昨日相似:清理晒场霉草,搬运新到药材入库。执事弟子念完就走,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林战接过竹牌,转身进库。青藤草比昨日更潮,枯骨花结块严重,剥霉时指甲缝都磨出血丝。他不吭声,一趟趟搬,一趟趟翻,动作机械却精准。每搬一次,呼吸便刻意拉长,借吐纳之机引一丝灵气入膻中,缓解肩背重压。
中午查验完毕,管事冷脸点头,扔下一句:“明日继续。”
林战没应,提着空布袋离开。走到半路,忽然拐向侧坡,绕过后山荒林。脚下碎石遍布,荆棘横生,他走得极慢,目光扫过每一处凹地岩缝。最终停在一角背风石洼前,三面是岩壁,一面朝林外,视野开阔又不易察觉。
他放下布袋,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这里没人巡逻,也没人盯梢。白天杂役耗尽体力,夜里居所常有巡查,唯有此刻,是他唯一能安心修炼的间隙。灵气残存不多,他不敢强冲,只将气息凝于丹田,缓缓牵引,一点一点往上送。
督脉如枯河,灵气难行。每当卡在关窍,眉心那道残月印记便轻轻一震,渗出一线温流,不张扬,却稳稳托住灵气,助其穿隙而过。进度缓慢,但每一寸都是实打实的推进。
太阳西斜,山影渐长。
他睁开眼,呼吸平稳,体内循环未断。正欲起身,远处林间忽有动静。
不是风拂草叶的声音,也不是野兽踏枝。是人声,低而急促,夹着金属刮擦树干的轻响。他立刻收息,身体不动,仅眼角微微掀开一条缝。
七八丈外,三人穿林而过。衣着粗陋,腰间佩刀,步伐迅捷却不乱,显是惯走山路之人。其中一人左腰挂着一块残破铜牌,锈迹斑斑,纹样歪斜——林战瞳孔微缩。
那图案,他认得。
半月前街边混混围殴他时,为首那人腰带上就挂着同样的牌子,被云昊一掌拍飞后摔在地上,裂成两半。当时他只觉眼熟,如今再见,记忆瞬间翻涌。
黑风寨。
不是传闻中的乌合之众,而是真正有组织、敢持械闯宗门外围的势力。他们为何出现在后山?是探路?还是早已潜伏?
他没动,连呼吸都压到最低。三人穿过林带,往山坳深处去了,身影消失在坡后。
等了足足半炷香,确认再无后续,林战才缓缓起身。他没有立刻返回,反而蹲下身,在石洼边缘抓起一把浮土,仔细查看。土中有几道浅痕,像是靴底碾压所致,方向与那几人一致。
他又翻开布袋底部,取出那块黑铁残片。握在手中,温度依旧,但不再震动。他盯着它看了片刻,重新塞回怀中。
天色渐暗,山风卷起落叶。
他站起身,拍去衣上尘土,提起布袋,沿着原路返回。脚步很轻,却比来时多了几分警觉。每过一处转角,都会稍作停顿,耳听八方,眼观四路。
快到山脚时,他忽然停下。
前方小径上有两道新鲜脚印,深浅不一,间距紧凑,显然是刚才那批人返程所留。他们回来了?还是有人接应?
他退后几步,贴着岩壁绕行,改走另一条隐蔽小道。这条路更陡,布满碎石,稍有不慎便会滑落。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踩实再移下一步。
终于绕出山林,宗门灯火已在望。
他站在坡顶,回头望了一眼后山。夜幕之下,林影如墨,静得诡异。他知道,那几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黑风寨盯上云天宗,要么是图资源,要么是受人指使。
而他,现在既无背景,也无靠山,一旦被盯上,就是第一个被拔除的钉子。
他低头,手伸入怀中,再次握住《九霄霸体诀》的册角。书页已被汗水浸软,边角卷曲,可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楚。
明天,还得去药库。
后天,也逃不过杂役。
但他们拦不住他练功,也拦不住他变强。
只要他还站着,就能一步步往前走。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山野的凉意。他紧了紧衣领,迈步下山。
最后一段石阶上,有片落叶被风吹起,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叶脉断裂处泛着焦黄,像是被火燎过。他低头看了一眼,抬起脚,准备跨过。
那只鞋尖刚离地——
林战的脚猛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