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左手掐住喉咙的力道没有松。指节发白,青筋暴起,喉骨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的右眼完全灰了,嘴角扬起一个不属于他的弧度,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说谁……在里面?”
风无垢站在他身前,剑尖对准林战的脸,手没抖,眼神也没移开。
她知道这不是林战在说话。
那股黑气还在往他脑子里钻,虽然慢了,但没停。林战的身体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左半边肌肉绷紧如铁,右半边却微微抽搐,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爬。
林战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左手猛地砸向自己的太阳穴。
砰!
头一偏,整个人晃了一下,可眼睛还是灰的。
“别!”风无垢想拦,又不敢动。她怕一碰他,那东西就彻底占了上风。
林战右手突然抬起,掌心金光闪了一下,又灭了。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念什么,但没出声。
下一瞬,他双膝一弯,跪倒在地。
不是被打倒的,是他自己压下去的。用全身力气,把身体往下拽,额头狠狠撞向地面。
咚!
石板裂开一圈细纹。血从额角流下来,滑过眉心。
就在那一刹那,眉心皮肤下,一道银光亮起。
残月形的印记浮了出来,不刺眼,但很稳。银光照进他右眼,灰雾像是遇到火的雪,开始融化。
林战喘着粗气,抬起头,双眼闭着。
但他没倒。
他跪在那里,双手撑地,背脊挺直,像一根不肯弯的枪。
识海深处,一片漆黑。
记忆碎片像碎石一样漂浮着,有的是云天宗山门,有的是万道剑宗的试剑台,还有一片模糊的影子——穿着白裙的女子站在云端,朝他伸出手。
黑藤从四面八方缠过来,碰到记忆就变样。云天宗的大门塌了,剑宗长老倒在地上,白衣女子化成灰烬飘散。
“这就是你的过去?”一个声音响起,“弱,惨,没人要。你凭什么活着?”
林战的意识虚影出现在黑暗中。他站得笔直,双目一黑一红,盯着前方。
“你说对了。”他开口,“我就是没人要,就是从泥里爬出来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
“但我活下来了。”
又一步。
“我还站在这里。”
轰!
脚下裂开一道口子,黑藤疯狂涌出,缠住他的脚踝、手臂、脖子。
“你不配拥有这具身体。”声音阴冷,“让我来,我能让你更强。”
林战冷笑:“我要的力量,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他猛地抬手,指尖划过胸口,一道金线从体内抽出——那是神魔血气凝成的本源丝线。
他抓住那根线,往自己意识核心一按。
痛!
比剜肉还狠,但他没松手。
金线缠上意识,像铠甲一样裹住他。
黑藤开始断裂。
头顶银光洒落,鸿蒙道印悬在识海上空,清辉照遍每一寸空间。凡是光到的地方,黑雾退散,藤蔓枯萎。
林战睁开眼。
现实中的他,右眼皮跳了一下,灰意退了半分。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金光再次浮现。这次稳定了,不再闪烁。
风无垢看到这一幕,稍稍松了口气。
可林战的表情没变。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识海里,鬼修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以为这就赢了?我见过太多天才,最后都成了我的容器。”
三道黑影从幽冥印周围升起。
第一道变成瘦小的少年,蹲在街角发抖,身上全是淤青。那是重生后的第一天,他被混混围殴,没人管。
第二道是他在云天宗外门,被人推下台阶,膝盖磕破,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残旧的修炼册子。
第三道站在悬崖边,面前站着一群强者,冷笑看着他:“就凭你也配进万道剑宗?”
“接受我。”低语响起,“不用再忍,不用再爬。力量,直接给你。”
林战看着这三个影子,笑了。
“你们真可怜。”他说,“就只会翻这些旧账?”
他一步踏出,冲进幻象群中。
拳头砸向少年幻影。
一脚踹飞外门欺辱者。
长剑虚斩,劈开悬崖上的讥笑人群。
每打碎一个,识海就清明一分。鸿蒙道印吸收溃散的黑气,银光更亮。
“我不靠谁施舍。”林战站在中央,声音炸开,“我林战走到今天,靠的是打回去!”
道印忽然震动。
一道剑影从印中飞出,通体银白,带着古老气息。剑身刻着两个字:斩道。
林战伸手握住剑影。
识海中,他持剑而立,剑尖直指幽冥印所在。
一步踏出,剑光划弧。
银色弧线横扫而过,所经之处,黑气哀鸣,瞬间蒸发。
幽冥印剧烈震颤,表面裂开一丝缝隙。
“不可能!”鬼修怒吼,“你怎会掌握神魂剑诀!那是只有幽冥大能才能参悟的东西!”
“你懂个屁。”林战冷笑,“这是我自己打出的路。”
剑光再起,第二次斩在幽冥印上。
咔!
印记裂开更大,黑气喷涌而出,整个识海开始晃动。
记忆河流倒流,画面乱闪。云昊的脸、剑尘子的手、慕婉卿的剑光,全都扭曲变形。
“自爆?”林战察觉到了,“你想拉着我一起死?”
他不做多想,收剑回身,将所有残存的意志压缩成一点金芒,沉入眉心深处。
金芒落入鸿蒙道印下方,像一颗火种埋进土里。
“只要我还记得我是谁,你就赢不了。”
话音落下,金芒爆发。
银光与金光融合,化作一轮残月悬于识海中央。
光芒落下,镇压崩塌的空间,逼退四溢的黑气。
鬼修的意识被强光卷走,只剩一丝残念缩在角落,嘶声道:“你……守得住一时,守不住三天……等我本体重聚,再来取你神魂!”
林战站在识海中央,呼吸平稳。
他低头看着脚下逐渐稳固的空间,抬起手,握了握拳。
“下次来,我让你连残念都留不下。”
现实中的林战仍跪在地,额头血未干,眉心残月印记缓缓隐去。
双眼闭着,但眉头不再紧锁。
风无垢盯着他,发现他右手慢慢抬了起来,指尖在地上划了一道短痕。
像是在记时间。
又像是在画一道界限。
他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极轻:
“三天?”
手指猛然扣进石缝,指甲崩裂,渗出血珠。
血滴落在地上,刚好压住那道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