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夜枭”,情报如水汇入。
裳玥很快锁定,是城中“黑蛇帮”觊觎「玉肌焕颜露」暴利,派出的探子与杀手。
黑蛇帮盘踞西市,欺行霸市,背后隐隐有某位官身人物的影子。
“主人,是否要暂避锋芒?他们人多势众,且有靠山。”夜枭首领,那个被唤作“灰隼”的少年低声询问。
裳玥正在翻阅一本泛黄的古籍,闻言抬眸。
“暂避锋芒?”她轻笑,“我教你们杀人技,难道是用来逃跑的?”
“传令下去,三日后,我要在‘醉仙楼’顶层设宴,宴请黑蛇帮帮主。”
“若他不来,”她指尖划过书页,纸张无声碎裂,“便替他把棺材备好。”
灰隼心头一凛,躬身领命:“是!”
三日后,醉仙楼。
黑蛇帮帮主“铁手”带着二十余名精锐打手,气势汹汹而来。
推开门,只见临窗雅间内,仅有一玄衣女子独坐,自斟自饮。
窗外,是西市熙攘;窗内,杀机已悄然弥漫。
“夜枭”的组建,如同在裳玥手中张开了一张无形的网。这些孩子本就熟悉城市最阴暗的角落,经过初步训练后,收集情报的能力更是远超常人。他们如同真正的夜枭,悄无声息地潜伏、观察、窃听,将看似杂乱的信息碎片,源源不断地汇集到小槐院。
很快,目标便清晰浮现。
觊觎「玉肌焕颜露」的巨大利益,并接连派出探子、甚至铤而走险直接夜袭的,是盘踞在城西一带的帮会——“黑蛇帮”。
黑蛇帮在西市势力颇大,掌控着几条街面的商铺保护费、部分灰色生意,甚至插手部分货物的漕运。帮主绰号“铁手”,据说早年是个狠角色,一双铁掌能开碑裂石,如今虽养尊处优,余威犹在。更重要的是,坊间传闻,黑蛇帮背后,站着某位在衙门里颇有能量的官老爷,这也是他们能在此地横行多年、未被彻底铲除的重要原因。
“主人,”负责汇总情报的夜枭首领,那个当初在乞丐窝抢馒头的狼眸少年,如今被裳玥赐名“灰隼”,他恭敬地立于堂下,低声禀报,“黑蛇帮盘踞多年,耳目众多,核心打手不下百人,且与官府有所勾连。我们……是否要暂避锋芒?‘玉肌焕颜露’的生意,或许可以暂时转入更隐秘的渠道。”
灰隼的建议很实际。他们只有九个人,加上那个非人的“影子”,也不过十指之数。硬碰黑蛇帮,无异于以卵击石。隐忍、潜伏,积蓄力量,似乎是更明智的选择。
偏厅内,烛火摇曳。裳玥正坐在窗边的矮榻上,翻阅着一本从旧书摊淘来的、记载本地风物与传闻的泛黄古籍。闻言,她并未立刻回答,只是轻轻翻过一页。
纸张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片刻,她才抬眸,目光从书页移向灰隼。那双眸子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深邃,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
“暂避锋芒?”她重复着这四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声音平静,却让灰隼心头莫名一紧,“我耗费心血,教你们潜伏、追踪、杀人技,难道是为了今日,让你们建议我……逃跑的?”
灰隼脸色一白,立刻单膝跪地:“属下不敢!属下只是……”
“不必解释。”裳玥打断他,合上手中的古籍,随意放在一旁,“畏首畏尾,终难成事。黑蛇帮既已伸手,那便……斩了这只手。”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传令下去。”
灰隼屏息凝神。
“三日后,午时,我要在‘醉仙楼’顶层,‘请’黑蛇帮帮主铁手赴宴。”
醉仙楼是西市最负盛名的酒楼,位于黑蛇帮势力范围的边缘,却又足够显眼。在那里设宴,挑衅意味十足。
“若他不来……”裳玥转过身,指尖在方才那本古籍的书脊上轻轻划过。
无声无息间,坚韧的纸质书脊,连同内里的数页纸张,如同被最锋利的刀片切割,整齐地断为两截,切口光滑如镜。
“便替他把棺材备好。”
灰隼心头剧震,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他不敢再多言,深深低下头:“是!属下明白!”
消息以一种近乎挑衅的方式,迅速传遍了西市底层。没有请柬,只有口信,内容简洁而嚣张:“三日后,醉仙楼顶,裳玥姑娘设宴,请铁手帮主务必赏光。” 同时,关于前几日黑蛇帮探子离奇失踪在乱葬岗的消息,也被“不经意”地泄露了出去。
一时间,西市暗流汹涌。黑蛇帮震怒,觉得颜面尽失;各方势力则好奇观望,想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手段狠厉又神秘莫测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敢如此直撄黑蛇帮的锋芒。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午时,醉仙楼。
原本喧嚣热闹的酒楼,今日气氛却有些诡异。一楼大厅空了大半,掌柜和伙计都缩在柜台后,噤若寒蝉。楼梯口守着几名黑蛇帮的彪悍汉子,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偶尔进来的客人。
顶楼,最大的雅间“揽月轩”门外,更是被二十余名黑蛇帮精锐打手层层把守。这些人个个太阳穴微鼓,眼神精悍,腰间鼓鼓囊囊,显然都带着家伙。帮主“铁手”今日亲自前来,一是要看看这女人到底耍什么花样,二来,也是要趁机立威,让所有人都知道,西市,究竟是谁说了算!
“砰!”
雅间的雕花木门被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粗暴地推开。
铁手当先迈入。他年约四旬,身材魁梧,穿着一身锦缎劲装,外罩裘皮大氅,面色沉凝,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扫视屋内。他的双手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确实不负“铁手”之名。
他身后,呼啦啦涌进十余名心腹打手,瞬间将原本宽敞的雅间挤得满满当当,刀剑出鞘半寸,寒光闪烁,杀气腾腾。
然而,预想中的伏兵或陷阱并未出现。
雅间内,临窗的位置,只设了一张梨花木圆桌。
桌边,仅坐着一人。
一袭玄色罗裙,墨发如瀑,仅用一根木簪松松绾起。女子正侧对着门口,自斟自饮。素手执壶,动作优雅从容,窗外西市熙攘的人声与光影透入,落在她清冷绝艳的侧颜上,仿佛一幅静谧的仕女图,与门口这剑拔弩张、凶神恶煞的一群人,形成了荒谬而强烈的对比。
正是裳玥。
她仿佛没有听到门被踹开的巨响,也没有感受到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只是将杯中清酒缓缓饮尽,然后才放下酒杯,转过脸来。
目光平静无波,如同深潭静水,掠过铁手那张阴沉的脸,扫过他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打手。
“铁帮主,”她开口,声音清越,不带丝毫烟火气,“既来了,何不坐下,共饮一杯?”
窗外的喧嚣隐约传来,窗内,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杀机,在这看似平静的邀约下,悄然弥漫开来,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