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风带着凉意吹过小区时,两株向日葵的花盘已经沉甸甸地垂了下来,金黄的花瓣完全褪去,露出饱满的褐色籽实,轻轻一碰,就有成熟的葵花籽簌簌落下。小裳蹲在花坛边,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刚摘下的葵花籽,笑得眼睛都弯了:“雅婷阿姨,它们结的籽比去年还多!”
白雅婷拿着竹篮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我们今天一起收葵花籽,阳台的那株留着自己吃,花坛的这株装起来寄给小宇,再挑些饱满的留作明年的种子,好不好?”小裳立刻点头,从家里拿来剪刀和手套,学着白雅婷的样子,先把花盘从茎秆上剪下来,再用手轻轻搓揉花盘,让葵花籽掉进竹篮里。
阳光洒在竹篮里的葵花籽上,泛着温润的光泽。小裳一边搓籽,一边给白雅婷讲学校里的事:“李老师说,我们的‘朋友长卷’又添了新故事,城西小学的同学画了‘银杏和秋风’,说秋风帮银杏送落叶,银杏给秋风染颜色。”白雅婷笑着点头,帮她把粘在花盘上的碎渣清理干净:“等我们把葵花籽收好,也画一幅‘向日葵和我们’,贴到长卷上,让大家看看我们的丰收故事。”
收完葵花籽,两人坐在阳台的小桌前分拣——饱满的籽实分成两部分,一部分装进密封袋准备炒着吃,另一部分放进印着向日葵图案的纸盒子,准备寄给小宇;稍微瘪一点的则装进小布袋,系上红绳,作为明年的种子。小裳还在纸盒子里放了一张画,画着两株向日葵和两个小小的身影,旁边写着“这是双生向日葵的籽,和你分享丰收的快乐”。
第二天,白雅婷带着小裳去邮局寄包裹。路上,小裳突然想起什么,拉着白雅婷去了文具店,买了一本新的素描本:“我要给小宇寄一本新本子,让他画乡下的稻田和白菜,明年春天我们去的时候,就能看到他的新故事了。”白雅婷笑着点头,帮她把素描本放进包裹里,还在扉页上画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寄完包裹,两人去公园散步。秋天的公园满是金黄的银杏叶,小裳捡起一片叶子,夹进画夹里:“雅婷阿姨,我们把银杏叶贴在‘双生向日葵日记’里吧,让向日葵也认识秋天的朋友。”白雅婷帮她把叶子压平,看着她认真地在画纸上写下“向日葵和银杏叶:一个在夏天开花,一个在秋天落叶,都是季节的好朋友”。
周末,小宇的回信到了。信封里装着一张照片,照片里小宇站在金黄的稻田里,手里举着一个沉甸甸的稻穗,旁边写着“我家的稻子熟了,等你们来收稻子,还能一起去小溪边捡石头画朋友”。信里还夹着一片稻叶,小裳小心地把稻叶和照片贴在画夹里,又在旁边画了一片稻田,写着“秋天的约定:去乡下收稻子,和小宇一起画田野的新故事”。
晚上,阳台飘着炒葵花籽的香味。小裳一边吃着葵花籽,一边靠在白雅婷怀里翻画夹——从春天的播种,到夏天的开花,再到秋天的丰收,双生向日葵的每一个变化都被记录在画纸上,旁边还贴着花瓣、稻叶和照片,像一本小小的“时光相册”。
“雅婷阿姨,”小裳抬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期待,“明年春天,我们种三株向日葵好不好?阳台一株,花坛一株,再寄一株种子给小宇,让它在乡下长大,这样我们三家的向日葵就能一起开花、一起结籽了。”白雅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点头说:“好啊,我们还要把三株向日葵的故事画进画夹里,让它们的友谊,像我们的故事一样,永远延续下去。”
月光洒在阳台的空花盆上,也洒在摊开的画夹上。画夹的最后一页,贴着小裳和白雅婷捧着葵花籽的合影,旁边写着:“最好的时光,就是和你一起播种、一起等待、一起收获,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变成满是温暖的故事。”深秋的霜轻轻落在空荡荡的花坛里,为残留的向日葵茎秆披上一层银白。小裳趴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呵出一团雾气,用手指画了一株小小的向日葵。
“雅婷阿姨,葵花籽在土里会不会冷?”
白雅婷正在整理画夹,闻声抬头,看见玻璃上那歪歪扭扭的向日葵,笑了:“不会的,它们正在土里做梦呢,梦见明年春天的阳光。”
这个回答似乎让小裳很满意。她跑回屋里,从书桌抽屉里翻出装种子的小布袋——那是秋日收获时特意留出的最饱满的籽实,系着红绳,如今成了她最珍视的宝贝。
“我想给小宇写封信,”小裳突然说,“告诉他,我们明年要种三株向日葵。”
于是,冬日的第一个约定,就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午后开始了。
小裳趴在茶几上,认真地写着字,偶尔停下来问白雅婷某个字的写法。白雅婷一边熨烫冬衣,一边耐心解答,看着她将简单的想法变成歪歪扭扭却充满温度的文字:
“亲爱的小宇:
我们这里的向日葵都收完了,妈妈炒的葵花籽很香,我给你留了一包。明年春天,我们要种三株向日葵,一株在阳台,一株在花坛,还有一株的种子随信寄给你。希望你在乡下也能种下它,这样我们三家的向日葵就能一起开花,一起结籽了。你答应要带我们收稻子的,别忘了。
你的朋友:小裳”
随信附上的,是那个系着红绳的小布袋,里面装着十来粒精选的葵花籽,每一粒都饱满如小裳的期待。
信寄出后的日子,小裳每天都会问同样的问题:“小宇收到信了吗?他会不会喜欢我们的种子?”
等待回信的日子里,冬天真正地到来了。第一场雪飘落时,小裳兴奋地拉着白雅婷跑到花坛边,在曾经种植向日葵的地方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还用枯树枝为雪人做了一顶“向日葵花冠”。
“这样它就能守护地下的种子了。”小裳认真地说。
白雅婷看着她冻得通红却满是笑容的小脸,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回到屋里,拿出素描本,迅速勾勒出这个场景——雪人戴着滑稽的向日葵花冠,身后是光秃秃的向日葵茎秆,而小裳正专注地为雪人整理“花瓣”。
“来,我们把它画下来。”白雅婷招呼小裳进屋,两人围坐在暖炉旁,一起为这幅画上色。小裳负责涂雪人的身体,白雅婷则细心地描绘背景中那些看似枯萎却蕴藏着生命的茎秆。
“雅婷阿姨,为什么向日葵一定要枯萎呢?”小裳突然问,“如果它们能一直开花该多好。”
白雅婷放下画笔,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充满童真却又深刻的问题:“也许正是因为会枯萎,才会结出籽实,才能把生命延续到下一个春天。”她翻开花夹,指着从春到秋的记录,“你看,如果向日葵永不凋谢,我们就不会有收获的喜悦,也不会期待来年的重逢了。”
小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指轻轻抚过画夹中向日葵盛开的画面:“所以枯萎不是结束,是为了新的开始,对吗?”
这话从一个七岁孩子口中说出,让白雅婷微微一愣,随即温柔地笑了:“小裳说得对极了。”
十二月的第三个周末,小宇的回信终于到了。厚厚的信封里不仅有信,还有一小袋稻谷和几张照片。照片上,小宇站在冬日的田野里,身后是堆满稻草的田埂和一望无际的天空。
“亲爱的小裳和雅婷阿姨:
收到你们的信和种子,我很高兴。爸爸说这些葵花籽很好,明年春天一定能在我们家的院子里长得高高的。随信寄去的是今年新收的稻谷,妈妈说是最甜的品种,煮粥特别好喝。你们来时,我带你们去溪边,那里的石头冬天最好看,结着冰花,像水晶一样。
我等不及春天快些来。
你们的朋友:小宇”
小裳反复读着信,又小心翼翼地将稻谷倒在手心里观察:“雅婷阿姨,我们今晚就用这个煮粥好不好?我想尝尝小宇家的稻谷是什么味道。”
那晚的米粥格外香甜,小裳喝了整整两碗,白雅婷则在一旁微笑着看她狼吞虎咽。饭后,她们一起将小宇寄来的照片贴进画夹,在旁边空白处,小裳画了三株高高的向日葵,分别立在城市阳台、小区花坛和乡下庭院中,它们的枝叶在画中相连,花朵朝向同一个太阳。
“这是我们的‘向日葵联盟’。”小裳郑重其事地宣布。
寒冬渐深,年关将至。白雅婷开始为春节忙碌起来,大扫除、购置年货、准备春联。小裳则多了一项日常——每天早上去看看花坛里的雪人是否完好,顺便对着被雪覆盖的土地说几句话。
“今天很冷,你们要乖乖的,不要冻着了。”
“快要过年了,你们知道吗?”
“昨天我梦到你们开花了,比去年还要高。”
白雅婷偶尔会站在窗前,看着小裳对着空荡荡的花坛自言自语的模样,既觉得可爱又有些感动。孩子的世界如此单纯,相信每一粒种子都有一颗等待发芽的心,相信每一个承诺都必将实现。
除夕那天,小裳突发奇想,要做“向日葵饺子”。她在白雅婷包的传统饺子旁边,笨拙地捏出几个形状怪异但自称是“向日葵”的饺子。煮好后,她坚持要把这些特别的饺子留给来年播种时当“幸运物”。
“吃了向日葵饺子,我们的向日葵就会长得更壮!”小裳信心满满地说。
白雅婷没有打破她的幻想,反而找来自封袋,郑重其事地将那几个已经干硬的“向日葵饺子”装起来,写上日期和“幸运播种饺”的字样。
春节过后,天气逐渐转暖。冰雪消融,泥土重新变得松软。小裳开始频繁地问:“什么时候可以播种?土地睡醒了吗?”
二月底的一个周末,阳光出奇地温暖,白雅婷决定带小裳去郊外的温室花园,让她提前感受春天的气息。
温室里百花争艳,小裳却径直跑向角落里几株矮小的观赏向日葵,久久驻足。
“它们没有我们去年种的高。”回家的路上,小裳评价道,“但能在冬天看到向日葵,真神奇。”
这次温室之旅似乎更加点燃了小裳对播种的渴望。回家后,她开始自己动手制作“播种日历”,每天划掉一个格子,计算着离清明还有多少天。
三月初,小宇寄来了第二封信,信封里装着几张素描——雪中的农舍、结冰的小溪、屋檐下的冰凌。信很短,但画却很生动:
“小裳,雅婷阿姨:
我每天都在练习画画,这是爸爸给我买的新素描本。我们这里的雪化了,土地变得松软。爸爸说,再过一个月就可以播种了。你们的向日葵种子我已经准备好了花盆,就放在我的窗台下。
期待春天相见。
小宇”
小裳将小宇的画小心翼翼地贴在画夹里,在旁边空白处画下自己想象中的乡下春天——冰雪融化,溪水潺潺,小宇家的院子里,一株向日葵已经破土而出。
“雅婷阿姨,我们能提前播种吗?就提前一点点?”小裳开始讨价还价。
白雅婷摇摇头,温和但坚定:“万物都有自己的时间,太早播种,种子可能会因为地气尚冷而腐烂;太晚播种,又会错过最好的生长时机。等待,也是种植的一部分。”
小裳似懂非懂,但不再纠缠。取而代之的,她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播种做准备——整理阳台的花盆,擦拭播种用的小铲子,甚至用纸板做了三个小标牌,分别写上“阳台向日葵”、“花坛向日葵”和“小宇的向日葵”。
三月的第三个星期,一场连绵的春雨过后,阳光终于变得温暖而持久。白雅婷在周末清晨叫醒了小裳:“今天适合播种。”
小裳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的,迅速穿好衣服,连早餐都顾不上吃,就抱着她早已准备好的播种工具和标牌跑到白雅婷面前:“真的吗?今天真的可以播种了吗?”
看着女儿雀跃的样子,白雅婷心中满是柔软的笑意:“当然,春雨过后,土地喝饱了水,阳光又这么好,正是播种的好时机。”
她们先来到阳台,将最大的那个花盆里的土松了松,小裳小心翼翼地将三粒葵花籽埋进土里,插上“阳台向日葵”的标牌。
然后下楼到花坛,在去年种植向日葵的地方,同样埋下三粒种子,插上“花坛向日葵”的标牌。
最后,她们回到屋里,小裳将一个系着红绳的小布袋交给白雅婷:“这是给小宇的种子,我们要尽快寄出去,这样他就能和我们同一天种下了。”
白雅婷接过种子,若有所思:“不如,我们亲自送给他?”
小裳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我们现在就去乡下?”
“下个周末就是清明假期,我们可以去小宇家做客,亲自把种子带给他,顺便看看他答应带我们去的溪边和稻田。”
这个提议让小裳兴奋得整整一天都坐立不安,开始为自己的第一次乡下之旅做准备。她翻箱倒柜地找适合户外活动的衣服,往自己的小背包里塞满了各种她觉得必要的物品——画夹、彩笔、放大镜、甚至还有一把小梳子(“万一向日葵的叶子乱了呢?”)。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对小裳来说无比漫长。每天放学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查看花盆和花坛,期待着哪怕一丁点绿色的出现。
周四傍晚,她照常去阳台查看,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雅婷阿姨!出来了!出来了!”
白雅婷闻声赶来,顺着小裳颤抖的手指,看到花盆的土壤中,冒出了几个嫩绿的、还带着种壳的小芽。
“它们真的醒了!”小裳跪在花盆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几株幼芽,仿佛怕一眨眼它们就会消失。
白雅婷轻轻搂住女儿的肩膀:“看,等待是值得的,对吗?”
那一晚,小裳在画夹上仔细地画下了初生的向日葵幼苗,在旁边写道:“三月二十八日,我们的向日葵宝宝出生了。”
周五,花坛里的种子也破土而出。同时,小宇打来电话,兴奋地告知他的窗台下也冒出了绿芽。
“我每天都会跟它们说话,”小宇在电话那头说,“告诉它们,你们很快就会来。”
周六清晨,小裳早早醒来,穿戴整齐,背着她塞得鼓鼓囊囊的小背包,催促着白雅婷快点出发。
去乡下的路上,小裳一直趴在车窗上,看着城市的高楼逐渐被田野取代,兴奋地指给白雅婷看沿途的风景——“看,牛!”“好多油菜花!”“那条小河会不会通到小宇家?”
两个小时后,汽车驶入一条乡间小路,远远地,小裳就看到了站在村口招手的小宇,以及他身后那栋被竹林环绕的农舍。
“小宇!”小裳迫不及待地跳下车,两个孩子的重逢充满了欢笑声。
小宇比照片上看起来要高一些,皮肤黝黑,眼睛明亮。他腼腆地向白雅婷问好后,就拉着小裳的手往家里跑:“快来看,我的向日葵已经这么高了!”
在小宇房间的窗台下,三个小花盆里各长着一株嫩绿的向日葵苗,比小裳家的要稍矮一些,但看起来十分健康。
“我每天都会量它们长了多高。”小宇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幼苗的生长情况,“最高的这株已经五厘米了。”
小裳也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带来的画夹,翻到最新一页:“我们的也出来了,你看,我每天都画它们的变化。”
白雅婷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孩子头碰着头分享着各自向日葵的成长记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种跨越空间的友谊,因向日葵而联结,因绘画而延续,比任何她曾设想的教育方式都要美好。
午饭后,小宇兑现了他的承诺,带着小裳和白雅婷去溪边捡石头。春日的溪水清澈见底,溪边的石头上长着青苔,在阳光下泛着翡翠般的光泽。
“这些石头可以画画。”小宇捡起一块扁平的白色石头,“我冬天画了很多,等会儿给你们看。”
小裳学着他的样子,在溪边寻找形状各异的石头,不一会儿就捡了满满一衣兜。
“慢点,小心滑倒。”白雅婷提醒着,自己却也忍不住被这些天然画布吸引,挑了几块形状别致的石头放进口袋。
从溪边回来后,小宇展示了他的“石头画收藏”——在院子角落的木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几十块画着各种图案的石头:有秋天的稻田,有冬天的雪人,有春天的野花,还有他想象中的夏日向日葵。
“太棒了!”小裳惊叹着,拿起一块画着星空的石头,“雅婷阿姨,我们也画石头好不好?”
于是,午后的时光就在院子里度过。三人坐在竹椅上,用丙烯颜料在石头上作画。小裳画了一株向日葵,白雅婷画了今天的溪边景色,小宇则画了三株相连的向日葵,分别立在城市和乡村。
“这是我们的向日葵联盟。”小宇说,用了和小裳一样的词。
小裳用力点头:“等它们开花了,我们拍照片放在一起,就像它们真的手拉手一样。”
傍晚,小宇的父母热情地留她们吃晚饭。饭桌上摆满了农家菜,最受欢迎的是用去年收获的稻谷煮成的米饭,香气扑鼻。
“这就是小宇信里说的甜稻吗?”小裳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吃了整整两碗,“比上次寄给我们的还要香!”
饭后,小宇的父亲带着他们去看准备种植向日葵的地块——就在院子东侧,一片阳光充足的空地。
“这里下午的阳光最好,向日葵会长得壮实。”小宇的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农民,但说到土地和种植,眼中就有了光彩,“等苗再大点,就可以移栽到这里来。”
小裳认真地看着那片土地,想象着几个月后这里将立起高高的向日葵,脸上浮现出期待的笑容。
返程的路上,小裳靠在车窗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怀里还抱着她今天画的石头和一包小宇母亲送的干香菇。白雅婷轻轻为她披上外衣,看着窗外掠过的点点灯火,思绪万千。
这个因向日葵而起的约定,不仅让小裳学会了等待和期待,更在她的生命中织就了一张温暖的网——连接着城市与乡村,连接着不同生活背景的心灵,连接着人与自然最原始的对话。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白雅婷轻轻将小裳抱到床上。睡梦中,小裳还喃喃自语:“向日葵...要长高...”
第二天清晨,小裳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阳台。令她惊喜的是,不过两天时间,向日葵的幼苗已经长高了一大截,嫩绿的叶子舒展开来,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它们长得真快!”小裳惊叹着,赶紧拿出画夹记录下这一变化。
白雅婷站在她身后,微笑着说:“因为它们知道,自己被很多人爱着、期待着。”
小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在画纸的角落添上了小宇家的院子,和三株遥遥相望的向日葵。
四月的阳光一天比一天温暖,向日葵的幼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每天放学后,小裳的第一件事就是测量它们的高度,记录在画夹上。
“阳台的向日葵已经十厘米了!”
“花坛的比阳台的高两厘米!”
“小宇说他的向日葵开始长第二对叶子了!”
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成为她生活中的大事,被她郑重地记录在画夹里。白雅婷发现,自从开始照料向日葵,小裳变得更加细心和负责了。她会记得按时浇水,会注意天气变化,会在刮风时担心幼苗是否会被吹倒。
四月中旬的一个周末,白雅婷带着小裳去植物园参观向日葵展览。那里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向日葵品种——有只有手掌大小的迷你向日葵,有近三米高的巨日葵,有酒红色花瓣的暗夜向日葵,甚至还有多花枝的满天星向日葵。
小裳在花丛中穿梭,兴奋地比较着不同品种的差异,在白雅婷的指导下,学习记录它们的特征。
“原来向日葵有这么多种类!”回家的路上,小裳感慨道,“我们的只是最普通的那种。”
白雅婷摇摇头:“对种植者来说,自己亲手培育的,就是最特别的。”
小裳想了想,笑了:“没错,我们的向日葵有我们的故事,这是任何稀有品种都比不上的。”
五月来临,向日葵已经长到小裳的腰部那么高。粗壮的茎秆,宽大的叶子,每天追随着太阳从东到西。小宇通过他父亲的手机发来了照片,他家的向日葵也长势良好,已经移栽到户外空地。
“我爸爸说,六月就会开花了。”小宇在短信中说。
小裳数着日子,在日历上标记出预计的开花时间,每天都要核对一下自己的预测是否准确。
五月的第三个星期,花坛里的向日葵最先有了花苞——沉甸甸的,低垂着,被绿色的萼片紧紧包裹。
“它们要开花了!”小裳兴奋地通知白雅婷,仿佛宣布一个重大的新闻。
随后的日子里,观察花苞的变化成了小裳新的日常功课。她细致地描绘花苞每一天的变化——如何逐渐膨大,如何从绿色中透出一点点黄色,如何慢慢地抬起低垂的头。
六月初,学期即将结束,暑假近在眼前。小裳在期末考试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她自豪地对白雅婷说:“向日葵在努力生长,我也在努力成长。”
夏至前一天,小裳一大早就被白雅婷叫醒:“快来,有惊喜。”
小裳睡眼惺忪地跟着白雅婷来到阳台,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清醒——那株最高的向日葵,终于绽开了第一片金黄的花瓣,在初升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承诺,终于兑现。
“它开了!它真的开了!”小裳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但随即又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了这初绽的美丽。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仔细观察这等待了整整三个月的成果——金黄的花瓣层层展开,中间是密密麻麻的褐色管状花,构成一个完美的螺旋图案。清晨的露珠还挂在花瓣上,在阳光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
“比去年的还要美。”小裳轻声说,眼中闪着泪光。
白雅婷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因为它承载了更多的期待和故事。”
当天下午,小宇发来了照片——他家的向日葵也开了花,同样的金黄灿烂,在乡下的蓝天白云下,别有一番野性的美。
“我们的向日葵联盟同时开花了!”小裳兴奋地对比着照片和自己的向日葵,“它们真的像约好了一样。”
暑假正式开始的那天,花坛里的向日葵也全部盛开。两株向日葵一高一矮,并肩立在夏日的阳光里,成为小区里一道独特的风景。邻居们经过时都会驻足欣赏,小裳总会自豪地介绍:“这是我和妈妈种的向日葵。”
七月的阳光炽烈,向日葵开得愈发灿烂。小裳开始实践她去年秋天就有的想法——用向日葵花瓣做贴画。她小心翼翼地收集掉落的花瓣,将它们压在书本里,准备做成干花。
“等小宇来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用花瓣贴一幅大画。”她对白雅婷说。
七月中旬,小宇一家应邀来到城市。这是小宇第一次离开乡下,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让他既惊奇又有些畏惧。但当他看到小裳家阳台和花坛里的向日葵时,脸上立刻浮现出熟悉的笑容。
“它们比照片上还要高。”小宇仰头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向日葵,由衷地赞叹。
小裳迫不及待地展示她收集的花瓣和种子,还有那本越来越厚的画夹。两个孩子坐在阳台的地板上,一页页翻看着从播种到开花的全过程,不时交流着各自种植的心得。
“我的向日葵经历过一次大风,差点倒了,我用了三根木棍才把它固定住。”小宇分享着他的种植经历。
“我的这株长过蚜虫,雅婷阿姨教我用肥皂水喷,第二天虫子就没了。”小裳也分享着她的应对方法。
白雅婷和小宇的父母在客厅里,听着两个孩子热烈的交流,相视而笑。
“这孩子回家后,说的全是你们和小裳,”小宇的母亲感激地说,“他从没这么开心过。”
下午,小裳实践了她的计划——用压干的花瓣制作贴画。三人合力,用向日葵花瓣拼出了一幅巨大的“向日葵田”,旁边还用葵花籽拼出了“友谊长青”四个字。
“等秋天收获后,我们用明年的种子种一片真正的向日葵田。”小宇的父亲承诺道,“就种在院子东侧的那片空地上。”
这个提议让孩子们兴奋不已,开始计划那片未来的向日葵田将有多大,将如何排列,将邀请多少同学来参观。
小宇一家离开的那天,小裳送给他们一包自己收集的葵花籽:“这是今年第一批成熟的籽实,明年就用它们种那片向日葵田吧。”
盛夏八月,向日葵的花盘开始低垂,金黄的花瓣逐渐枯萎,中心的管状花变成了饱满的籽实。小裳每天都会轻轻触摸花盘,判断籽实的成熟程度。
“有些籽已经变黑了,”她向白雅婷报告,“但雅婷阿姨说还要再等等,等到花盘背面变黄才行。”
等待收获的期间,小裳开始为秋天的“朋友长卷”准备素材。她画下了向日葵从种子到开花全过程的小漫画,准备贴到班级的共享长卷上。
“我要让全班同学都知道,最美的花朵来自最耐心的等待。”小裳一边画一边说。
八月的最后一个周末,小裳判断收获的时机到了。花盘已经完全低垂,背面的颜色由绿转黄,一些籽实已经迫不及待地探出头来。
如同去年秋天一样,她拿来竹篮和手套,小心翼翼地剪下花盘,轻轻搓揉,让葵花籽落入篮中。但这一次,她更加熟练,也更加虔诚。
“谢谢你,向日葵。”每收获一个花盘,她都会轻声说。
白雅婷在一旁看着,不禁想起一年前,小裳还是个对植物生长一无所知的孩子,如今却已经像个经验丰富的小园丁,懂得尊重自然的节奏,感恩土地的馈赠。
阳光洒在竹篮里的葵花籽上,泛着温润的光泽,比去年更加饱满。小裳一边分拣籽实,一边计划着:“最饱满的留作明年的种子,这些寄给小宇,这些我们自己吃,还要留一些给班里的同学。”
分拣完毕,小裳拿出三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布袋,分别装入精选的籽实,系上不同颜色的绳子。
“红色是阳台向日葵的后代,绿色是花坛向日葵的后代,蓝色是小宇家向日葵的后代。”她解释道,“明年,我们要把这三种种子混在一起种,这样它们的后代就永远不分开了。”
白雅婷被这个想法的诗意打动了:“很好的主意,小裳。”
秋风吹过阳台,带来一丝凉意。小裳靠在白雅婷怀里,翻看着厚厚的画夹,从冬日的期待,到春日的萌芽,再到夏日的绽放,最后是秋日的收获,完整地记录了三株向日葵的生命轮回。
“雅婷阿姨,”小裳抬头看着她,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向日葵要枯萎。”
“为什么呢?”白雅婷温柔地问。
“因为它们要把生命的能量传递给种子,这样明年就会有更多的向日葵。”小裳认真地说,“就像您说的,枯萎不是结束,是为了新的开始。”
白雅婷轻轻摸着她的头,无需再多言什么。孩子已经懂得了生命中最深刻的真理。
当晚,小裳在画夹的最后一页贴上了今年收获的葵花籽,在旁边写道:
“最好的时光,就是和你一起播种、一起等待、一起收获,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变成满是温暖的故事。而最美好的事情是,这个故事,才刚刚开始。”
窗外,秋月如水,洒在已经空荡荡的花坛上,也洒在装满种子的布袋上。在那些沉睡的种子里,蕴藏着无数个未来的春天,和无数的可能性。
小裳合上画夹,轻声说:“晚安,向日葵。我们明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