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军前线大营，此刻热闹得像菜市场。
左边，玉虚宫的黄龙真人正在跟玉鼎真人争论中午该吃什么——黄龙想吃烤全羊，玉鼎坚持吃素，因为“杀生不祥”；右边，太乙真人蹲在地上，拿着根树枝在画阵法，哪吒蹲在旁边指指点点：“师父，你这阵眼画歪了，往左点！”
雷震子坐在营帐顶上啃果子，翅膀偶尔扇一下。杨戬抱着胳膊靠在旗杆上，天眼半睁，扫视着西岐方向。
营帐中央，闻仲闻太师正对着一张大地图发火。
“西岐这帮反贼！占了青龙关还不罢休，还想打汜水关！真当我大商无人？”他手指在地图上戳得“咚咚”响，那张老脸气得发红。
姜子牙站在旁边，捋着胡子，不说话，他很愁。
三天前，师尊通过玉符给了暗示：可以“假死”瞒过封神榜。但这操作起来太难了——得死得逼真，得真灵出窍，还得在入榜的瞬间激活玉清圣人留的后门，把真灵偷梁换柱。
怎么操作？谁去操作？操作失败怎么办？还没想明白，玉虚宫和碧游宫的援兵就来了。
来就来吧，还来得特别全。玉虚宫这边，十二金仙来了八个——除了几个真在闭关的。碧游宫那边更离谱，赵公明一声招呼，来了二十多个，什么打扮都有：有穿道袍的，有穿铠甲的，有穿长衫摇扇子的，还有个穿得像唱戏的，脸上涂着油彩。
这些人凑在一起，完全不像来打仗的。
“师弟！”太乙真人终于画完阵法，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咱们什么时候开打？我新炼了个‘哭笑不定符’，贴上去能让人又哭又笑，用来扰乱敌军阵型肯定好用！”
“你那算什么。”琼霄抱着酒葫芦走过来，“我这有‘醉生梦死散’，撒出去能让人做白日梦，梦见自己在家睡觉，就不想打仗了。”
“都让让，让让，”吕岳挤过来，手里拿着个小瓶子，“我新改良的‘彩虹痘病毒’，不致命，但能让中招者全身长满七彩痘痘，非常影响士气！”
姜子牙看着这群“援兵”，脑仁疼。
闻仲也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够了！你们是来打仗还是来卖艺的？西岐大军压境，我们要的是破敌之策，不是这些……这些歪门邪道！”
营帐里安静了一瞬。
然后，赵公明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哟，道兄，火气这么大？吃枪药了？”
帐帘掀开，赵公明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小孩——是君昊，但现在是无咎掌控着身体，他的眼神沉稳，走路姿势也像个大人。
姜子牙眼睛一亮，像看到了救星，“君昊小友！你……”话没说完，他就发现不对。这孩子看人的眼神，跟之前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友”不一样。
“姜道长。”【君昊】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奶娃娃前辈暂时沉睡，我来替他。”
“你是……”姜子牙疑惑。
“我是无咎。”他顿了顿，“曾为天道人间代行者，对封神榜和天道手段……略知一二。”
营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闻仲皱眉：“天道人间代行者？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公明赶紧打圆场：“道兄，这位小友是来帮我们的。他有办法对付封神榜。”
“什么办法？”姜子牙急切地问。
【君昊】走到地图前，看了看两军对峙的位置，然后转头看向众人：“很简单，真打。”
“真打？”闻仲瞪眼，“我们不是一直在真打吗？”
“不，之前你们在假打——或者说，在‘放水’。”【君昊】摇头，“西岐那边也一样，申公豹虽然被世界规则推着走，但他也在有意无意拖延战局。两边都在磨洋工，所以封神榜进度才这么慢。”
他顿了顿：“但现在不行了，不过天道上次被源初意识创伤，时不时会进入休眠，这是机会。我们必须趁现在，真刀真枪打几场硬仗死人的那种。”
营帐里一片哗然。
“死人？小友，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玉鼎真人皱眉。
“我知道。”无咎语气不变，“但只有真死，真灵才能入榜。而入榜的瞬间，玉清圣人留在封神榜上的后门才能激活——将真灵偷换出来，换个假的进去。”
他看向姜子牙：“姜道长，你师尊应该暗示过你吧？‘身死却未真死’。”
姜子牙点头：“是。但具体如何操作……”
“需要配合。”【君昊】解释，“比如，两军阵前，双方各派一名修士单挑。打得要激烈，场面要壮观，最后必须有一方‘战死’，但死前，身上要带着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几张符咒，符咒是金色的，上面画的不是寻常符文，而是一些像是乱码的扭曲线条。
“这是什么？”太乙真人凑过来看。
“真灵替身符。”【君昊】解释，“贴在身上，战死时真灵会被符咒吸收，藏于体内。而封神榜感应到的，是一个与本体气息一致的‘假灵’。假灵入榜，受天庭控制；真灵则藏在尸体里，事后由同门悄悄收回，送回山门温养，日后重塑肉身。”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这……这能行？”琼霄问。
“理论上可以。”【君昊】说，“封神榜的运作机制是：感应到修士死亡，自动捕捉其真灵。但如果死亡瞬间，真灵被特殊法宝隔绝，而同时有一个伪造灵体散发相同气息，封神榜会优先捕捉伪造体，因为它更‘显眼’。”
他看向赵公明：“赵道长应该知道，封神榜炼制时，三清圣人留了不少后门。”
赵公明点头：“对，我听师尊提过。他说封神榜就是个大型‘招工合同’，合同条款可以动手脚，但签字画押的过程必须走完，也就是必须真死一次。”
“所以我们要做的，”【君昊】总结，“就是让该上榜的人，走完‘死亡流程’，但把‘真货’换下来，塞个‘假货’上去。假货去天庭打工，真货回家休养。”
营帐里安静了。
闻仲捋着胡子，沉思良久，开口：“听着可行。但风险很大。万一假货被识破……”
“假货不会被识破。”【君昊】说，“因为假货就是根据真货复制的，除了没自主意识，其他都一样。玄昊要的是‘听话的工具’，他巴不得上榜的都是没思想的傀儡。”
姜子牙来回踱步，最终停下：“好，就按这个计划。但谁来第一个试？”
“我来。”
说话的是个黑脸大汉，穿着商军将领盔甲，手里提着臼杵枪，是张桂芳。
“张将军……”姜子牙想劝。
“姜军师不必多说，”张桂芳咧嘴一笑，“末将知道自己的命数。原该在青龙关，被哪吒所败，最后自尽而亡。既然横竖要死，不如死得有用点。”
他看向哪吒：“小将军，到时候下手利索点，别让我疼。”
哪吒挠挠头：“张将军，我……”
“还有我。”
又一个声音响起，是西岐那边来的——一个穿着白袍的年轻将领，不知何时溜进了商军大营。他朝众人拱手：“西岐南宫适。申公豹军师让我来……谈合作。”
“南宫将军？！”姜子牙一惊，“你怎么……”
“申公豹军师说了，他知道封神榜真相，也不想玄门弟子真当傀儡。”南宫适说，“所以他让我来传话：明日阵前，他会派人与张将军单挑，双方配合，演一出‘真死’戏码。但他有条件——假灵入榜后，若有朝一日暴露，天庭怪罪下来，责任双方共担。”
姜子牙和闻仲对视一眼。
“申公豹这厮……”闻仲哼了一声，“总算干了件人事。”
计划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两军对阵青龙关前。
商军这边，张桂芳披挂上马，臼杵枪在手，胸前贴着一张金色符咒。西岐那边，出来的是个不知名的偏将——据说是申公豹从哪个山头临时招来的散修，修为不高，但演技不错。
两军擂鼓。
张桂芳策马冲出，臼杵枪挥舞，虎虎生风。西岐偏将挺枪迎战，两人战在一处。
打得那叫一个激烈——至少看起来是。
长枪刺空，带起尖锐的破风声。两人在马背上腾挪跳跃，招式华丽，光影四射，看得两军将士目瞪口呆。
君昊的意识在识海里醒着一点，透过无咎的眼睛看着外面，小声问：“怪叔叔，他们是在打架吗？怎么感觉……像在跳舞？”
无咎在识海里回答：“是演戏，但演得很真。”
确实很真。张桂芳一枪刺在西岐偏将肩头，铠甲碎裂，血花飞溅——这是真伤，但避开了要害。偏将一枪刺在张桂芳肋下，同样见血，同样不致命。
打了五十回合，两人都“伤痕累累”。
最后，张桂芳卖个破绽，偏将一枪刺中他心口。
“噗嗤——”
鲜血喷涌。
张桂芳身体晃了晃，臼杵枪脱手，从马上栽下来，“砰”地摔在地上，不动了。
商军这边一片惊呼。西岐那边也愣住了，虽然知道是演戏，但这死相也太逼真了。
偏将勒马，看着地上的张桂芳，手有点抖。
就在这时，张桂芳胸口那张金色符咒亮了。淡淡的光晕笼罩尸体，一个半透明的虚影——张桂芳的真灵，从尸体里飘出，被符咒吸了进去。同时，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虚影升起，朝着天空飞去，没入云端。
封神榜感应到了。
天空金光一闪，隐隐有仙乐传来。一本虚幻的金色书卷在天际展开，上面浮现一行字：张桂芳，感其忠勇，封……呃，字迹闪烁了几下，最后定格为“丧门星君”。
营帐里，无咎抬头看着天空，松了口气。
“成功了。真灵入符，假灵上榜。”
姜子牙也松了口气，但担忧的心思随即又提起来，这才第一个。后面还有成百上千个呢。
他看向对面西岐军阵。申公豹站在阵前，也正看着这边。两人隔空对视，点了点头。
合作，开始了。
远处山头上，小号天道坐在树杈上，晃着腿，看着战场。他眼中数据流平稳运行，记录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张桂芳死亡确认。真灵波动检测……符合封神榜捕捉标准。捕捉成功。”
他歪了歪头。
“但捕捉到的灵体……能量结构似乎有点异常？”他调出历史数据，对比了一下之前伯邑考入榜时的记录。
“相似度97.3%。在误差范围内。”
数据流停顿了一下。
“可能是我多心了。”
他跳下树杈，准备回王宫，天道本体又开始休眠了，他得回去看着点朝歌。
走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战场：商军正在收尸，西岐正在退兵。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但小号天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就像……所有人都在演一场戏，而他是唯一的观众。
“算了。”他摇头，“等本体醒了再说。”他身影淡去，消失在山林中。
而战场这边，姜子牙正指挥士兵把张桂芳的“尸体”抬回来。尸体胸口，那张金色符咒已经暗淡，但还在微微发热。里面藏着的，是一个活着的真灵。
哪吒蹲在尸体旁边，戳了戳张桂芳的脸：“张将军，醒醒，收工了。”
尸体没反应——真灵入符后，肉身会进入假死状态，得用特殊法门才能唤醒。
“别戳了。”杨戬把他拉起来，“等晚上送回碧游宫，让赵师叔处理。”
雷震子飞过来，手里还拿着半个果子：“所以……以后打仗都得这么演？”
“差不多。”姜子牙捋着胡子，“不过也得真打几场，不然天道那边会起疑。”他看着西岐方向，又看看自己这边这群“演员”，叹了口气。
这封神大战，打着打着，打成大型实景演出现场了。
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至少，能少死点人吧。
他这么想着，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