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三十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
他没说话,把背包放在桌角,拉开拉链,取出硬盘。
会议已经开始十分钟。林语柔坐在评审席对面,穿香奈儿套装,指甲涂着带钻的裸粉,手里拿着一份打印报告。她的声音很稳:“顾临渊剽窃我的基因编辑研究成果,这是聊天记录截图,还有他实验室的数据异常佐证。”
投影屏上弹出几张图。伪造的对话框里,他的账号说出“数据归我”这种话。
老教授们皱眉。有人低声说:“年轻人太急功近利。”
顾临渊坐下来,打开电脑。
他知道她会先发制人。他也知道,这些人不信天才,尤其不信一个天天穿破洞牛仔裤的学生能搞懂贝叶斯模型。
但他不急。
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林语柔继续说:“张维助教精神状态不稳定,有妄想症病史,他在凌晨修改数据的行为,极可能是幻觉发作下的无意识操作。”
她说得像真的一样。
台下几位教授点头。学术圈最怕疯子搅局,更怕疯子背后还有个“天才”借题发挥。
顾临渊抬眼,看向谢云舟。
副院长坐在中间位置,花白头发,领带歪着,正翻看一份材料。他察觉到视线,抬头看了顾临渊一眼,没表情。
顾临渊收回目光,点开林深开发的情绪映射程序。
“我先放一段视频。”他说。
全场安静。
画面开始播放。
是实验室后门的走廊。监控时间点显示为上周三晚上十一点四十六分。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蹲在墙角,手抖得厉害。
另一个身影走近,戴着口罩,递给他一瓶胶囊。
声音经过AI还原后响起:“你最近睡不好,试试这个,我从心理中心拿的,专治焦虑。”
那人接过药瓶,道谢。
镜头拉近,瓶身标签写着“帕罗西汀缓释片”,但成分栏被涂改过。
真正的帕罗西汀不会和张维正在服用的抗抑郁药产生冲突。
可这瓶里的药,是仿制品,含有致幻成分。
画面结束。
会议室没人说话。
林语柔冷笑:“谁都能剪视频,你当这是小学生作文比赛?”
顾临渊看着她:“那你猜,这个人是谁?”
她嘴角一扬:“有本事你拿出原始数据!这些全是你的臆测!”
他没回答,转向谢云舟:“谢教授,您是否记得上周五凌晨一点四十七分,张维曾向您的私人邮箱发送过一份加密附件?”
谢云舟皱眉,调出邮件系统。
几秒后,他停住。
确实有一封。
发件人是张维,标题乱码,附件名为“backup_final_v1.enc”。
当时他以为是误操作,直接归档了。
顾临渊接过外接键盘,输入解密密钥。
文件打开。
是完整的原始实验数据包,包含每小时采集的样本记录、设备日志、校准参数。时间戳最早的一条,是张维第一次登录系统后的十分钟内上传的。
比林语柔提交的“优化版报告”早了整整三天。
顾临渊指着屏幕:“他每晚两点零三分自动上传一次,持续七天。最后一次是昨天凌晨两点零五分。”
他切换窗口,调出云端同步日志。
所有备份都存得好好的。
部分教授凑近看。
有人发现不对劲:“等等……这些数值波动很自然,不像人为调整过的。”
“对,这才是真实数据该有的样子。”另一位青年教师说。
林语柔猛地站起来:“不可能!那服务器权限只有课题组核心成员才有!”
顾临渊淡淡开口:“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删除请求的Ip地址,关联的是你名下注册的境外代理服务器?”
他把追踪结果投上去。
代理服务商叫cloudShield7,月租三千美金,付款账户绑定林语柔的护照信息。
她脸色变了。
“你说我没证据?”顾临渊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那你为什么要花三万块租跳板,试图批量清除这个目录?”
会议室一下子静了。
纸张翻动的声音都没有。
林语柔站在原地,手指掐进掌心。
她没想到张维还留了这一手。
更没想到顾临渊能找到备份路径。
她突然笑了,抓起桌上的报告狠狠撕碎。纸片像雪一样落下。
“好啊,你厉害!”她声音发抖,“你有后台,你能调程序,你能挖隐私!可你算什么科学家?你连实验都不做,靠偷看别人脑子活着!”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手段确实有点邪门……”
“那种记忆重现,是不是用了什么非法设备?”
顾临渊关掉投影,摘下眼镜。
他看着满地碎纸,看着那些飘在空中的字句片段。
他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不是怕谎言被揭穿。
是怕他们看不懂的真实。
“我不需要你们理解我怎么做到的。”他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只需要你们记住——今天被撕碎的不只是几张纸,是一个穷学生救妹妹的希望。而你们差点,成了帮凶。”
他把硬盘推到会议中心。
“数据开源,随时可查。若有人愿复查,请便。”
没人动。
谢云舟站起来,拿起那份原始数据打印稿,走到林语柔面前。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没看他。
她盯着地上那堆碎片,像盯着自己过去三个月精心搭建的世界。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云舟转身,把文件放回桌上。
他看了顾临渊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夸奖,也没有认可。
但也没有怀疑了。
顾临渊坐回去,把三色笔收回口袋。
红笔批过假报告,蓝笔记下关键节点,黑笔没用上。
他本来想写点什么,后来觉得没必要。
手机震动了一下。
新消息。
他没看。
他知道是谁发的。
1943。
那个编号又一次出现了。
他把手机扣在桌上,目光扫过空荡的座位。
有些人已经离席。
有些人还在低声讨论。
还有人盯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他不懂。
他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赢一场辩论。
是为了让某些人再也无法把脏水泼在老实人头上。
门外传来脚步声。
助理进来扶林语柔。
她走得慢,手里还捏着半张撕毁的报告。边角已经被汗水浸湿。
门关上前,她回头看了顾临渊一眼。
恨意很重。
但也有一丝慌。
她知道这事没完。
学术委员会不会轻易放过这种级别的欺诈案。
她会被通报,会被除名,会被行业拉黑。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她低估了一个愿意为助教出头的人。
顾临渊低头看表。
上午十一点二十三分。
听证会开了七十八分钟。
他起身,把椅子推回原位。
背包拉链拉好。
硬盘留在台上。
他不需要带走证据。
真相一旦公开,就不再是秘密。
他走向门口。
手搭上门把时,手机又震了一次。
这次是邮件提醒。
标题四个数字:
1943
他没打开。
他知道里面是什么。
老照片,ER-01,二十年前的书房。
还有那个藏在画框背后的按钮。
吴伯早就告诉他,有些门只能由特定的人打开。
而现在,钥匙在他手里。
他推开门。
走廊灯光很亮。
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背对着他,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手里拿着一叠病历。
是谢云舟。
他没走。
他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