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渊推开体育馆后门时，手机信号已经断了。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演出已经开始十分钟。
他没走正门，直接绕到后台通道。吴伯给的纸质结构图还在口袋里，边角被雨水打湿了一小块。他一边快步走，一边用手指划过图纸上的升降台支撑点。
控制室的门没锁。
他推门进去，屏幕还亮着。主控台界面停留在系统自检状态，但登录记录显示，三分钟前有人用“LYR_0918”这个Id远程接入过。这是林语柔在星耀娱乐的工号。
他立刻切掉备用线路，手动锁定所有威亚设备权限。刚点下确认，头顶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声。
他冲出控制室，抬头就看见舞台中央那根主钢缆正在缓慢松动。叶晚星站在升降台上，穿着银色流苏长裙，下一秒就要升空。
倒计时七秒。
控制面板全部黑屏，自动程序失效。他耳朵突然发烫，像是被电流击中。
旁边的技术员满头大汗，双手悬在操作台上方，嘴里念着：“制动阀在b区第三排，红色手柄……不能直接拉，要先解锁保险栓……”
共情触发。
顾临渊瞬间明白该怎么做了。他转身冲向舞台侧方的机械舱口，掀开盖板。里面一排阀门，第三个是红色的。
倒计时四秒。
他伸手去够，指尖刚碰到手柄，听见上面咔的一声响。钢缆彻底断裂，升降台开始下坠。
他猛力一拉。
机械臂卡死轨道，升降台停在离地五米处。全场尖叫戛然而止。
灯光重新聚焦。
叶晚星单膝跪在平台上，喘着气。她低头看向控制区方向，看见顾临渊从舱口爬出来，卫衣袖子撕了一道口子。
她站起身，对音响师比了个手势。
音乐再次响起，是《破茧》的前奏。
台下有人喊：“继续演吗？太危险了！”
没人回应。
一道身影从左侧登台。
苏璃穿着黑色露背舞裙，脚尖点地走上中央。她没戴耳机，却精准踩在每一个节拍上。
她抬手，身后八名舞者同步起势。
第一个动作是托举——模拟一个人接住坠落者的姿态。灯光打下来，影子投在地面像张开的翅膀。
接着是挣扎、束缚、挣脱。她的右腿动作幅度明显小于左腿，但节奏更重，像是在对抗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观众安静下来。
舞团排成直线，一人弯腰，另一人从她背上跨过。重复三次，象征三次危机。最后一次，领舞的手伸出去，把跌倒的人拉了起来。
那是顾临渊背着叶晚星离开体育馆的画面。
然后队形散开，中间留出一个空位。一名舞者戴上香奈儿风格的帽子，手里捏着一支笔，在纸上快速涂抹。其他舞者围上来，指指点点，表情从信任变成怀疑。
伪造签名，制造丑闻，煽动舆论。
苏璃突然冲进人群，一把夺过那张纸撕碎。她转头看向观众席，眼神锋利。
音乐变调。
叶晚星缓步走下升降台，穿过舞者之间。她走到舞台最前沿，右手轻轻一扯。
右眼角的泪痣贴纸被揭了下来。
她把贴纸放在掌心，对着话筒说：“我十八岁进公司，经纪人说我长得不够特别，得加个标记。这颗痣，是我卖给人设的第一部分。”
台下没人说话。
她笑了笑：“现在我要把它还回来了。”
她张开手，贴纸飘落在地。
三秒后，第一台手机亮了起来。
接着是第二台、第三台……前排的学生举起手机，打开手电筒。光点越来越多，连成一片。
像星星落在了地上。
顾临渊站在舞台边缘，没有上台。他摸了摸耳钉，温度已经降下去了。
苏璃跳完最后一个动作，单膝落地。她抬头，看见顾临渊站在那里。
她慢慢站起来，走向他。
顾临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枚蓝宝石耳钉。不是他的那枚，是仿制的款式，样式和叶晚星曾在暴雨夜紧紧攥着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他放进叶晚星手里。
叶晚星低头看了看，没说话。
她转身，走到苏璃面前，把耳钉别在她舞裙的肩带上。
苏璃手指碰了碰那颗石头，抬头看她。两人对视一秒，都点了下头。
顾临渊走上舞台。
三人站在中央，位置刚好构成一个三角。从前是误会，是拉扯，是说不出口的话。现在只是站着，什么都不用说。
台下的光越来越亮。
有人开始轻声合唱《破茧》的最后一句。声音不大，但越来越齐。
叶晚星闭上眼，跟着哼了一句。
苏璃把手轻轻搭在顾临渊手臂上，示意他一起唱。他愣了一下，也开口了。
三个声音混在一起，跑调得厉害。
台下反而笑起来，接着唱的人更多了。
顾临渊忽然觉得耳朵痒。他抬手摸了摸耳钉，发现它又开始发热，但这次不是因为共情。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
他没管。
他看着眼前这片由手机灯光组成的人海，想起十六岁那年，他在实验室第一次发动能力时，也是这样的感觉——全世界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
叶晚星忽然睁开眼，看向他。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但他读懂了。
她说：谢谢你来。
他点头。
苏璃也看向他，眼睛很亮。
他想说什么，但音乐正好到了最高音。
所有人齐声高唱。
他的声音被盖住了。
最后一句结束，灯光缓缓变暗。
但没有人离开。
台下的光依然亮着。
顾临渊站在原地，卫衣兜帽不知什么时候滑落了。聚光灯扫过他的左耳，蓝宝石耳钉闪了一下。
台下有个女生小声问：“他们以后会怎样啊？”
她同伴摇头：“不知道。”
两人沉默几秒。
然后同时举起手机，光点没灭。
顾临渊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耳钉。
皮肤接触的瞬间，耳钉内部似乎有细小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