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黑雾峡前,再遇波澜
茶香袅袅,在略显喧嚣的茶楼中缓缓升腾,最终消散于窗外涌来的、属于“天芒星域”特有的混乱驳杂气息之中。林默独坐于临窗的角落位置,指间粗糙的陶杯尚存余温,杯中是最寻常不过的“灰岩灵茶”,味涩而回甘微苦,恰如此刻他平静表象下的心绪。
窗下长街,人流如织,万族修士摩肩接踵,吆喝、争执、法器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勾勒出一幅充满野蛮生机与赤裸欲望的星海边缘画卷。然而在这繁华喧嚣之下,一股无形的暗流已然因他昨日的出手而悄然加速涌动。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几道来自不同方向、若有若无的强大神识扫描,比初至时频繁、凌厉了许多。“天星盟”的巡逻队明显增多了,步伐间透着警惕。暗巷深处那据点被连根拔起的血腥消息,恐怕已如野火燎原,在这片无法之地的高层圈子里迅速传开。
“暗影殿主……” 林默心中咀嚼着这个名号,混沌暗金的眸底一片冰封的漠然。那道残留神念中的威胁与怨毒,他并未放在心上。债多不压身,自踏上复仇与寻亲之路起,他便有了与诸天为敌的觉悟。只是对方反应如此迅疾,悬赏与追查力度骤然提升,意味着妹妹面临的搜捕网正在急速收紧。时间,愈发紧迫了。
他不再停留,放下几块下品灵石,起身融入下楼的人潮。在一条僻静无人的巷尾阴影里,他身形微微扭曲,骨节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响,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布满沟壑,挺拔的身形佝偻下去,一身灵力波动也刻意衰败、浑浊,最终定格为一名面容蜡黄、眼目浑浊、气息仅在筑基中期徘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灰袍老叟。一根不起眼的焦黑木杖入手,他步履蹒跚,重新走上大街,毫不起眼地朝着城西那终日灵光闪耀、空间波动不休的传送广场挪去。
广场广阔,数十座大小各异、铭刻着繁复阵纹的传送台如同巨兽匍匐,吞吐着来往修士。通往西北方向“灰岩城”的阵台前排起了长龙。林默低眉顺眼,混在队伍末尾,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枯叶。
“所有人听好了!” 一声蕴含元婴威压的喝令骤然响起,压过了广场的嘈杂。只见一名身着“天星盟”银色制式战甲、面容冷峻的统领悬浮半空,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即日起,所有离城修士,需接受双重核查!身份、来历、携带物品,皆需报备查验!若有隐瞒抗拒,以奸细论处,格杀勿论!”
话音落下,人群一阵骚动,抱怨四起,但在“天星盟”甲士凌厉的目光与隐隐结成战阵的气势下,很快又压抑下去。检查力度空前,不仅查验身份文牒更加仔细,更有执事手持一种镶嵌着“破妄晶”的罗盘状法器,对着每个待传送者从头到脚仔细扫描,任何异常灵力或空间波动都会引发警报。
队伍缓慢前行。林默心中无波,他伪造的散修身份木牌粗糙但来历可查(得自某个倒霉劫掠者的遗物),自身气息收敛至极致,寂灭之力内蕴如深渊,那“破妄罗盘”扫过,只显示微弱的筑基期木属性灵力反应,毫无异常。
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他。检查的修士瞥了一眼他那老迈不堪的模样和低微修为,又看了看那毫无反应的法器,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走快走,别挡道!”
林默颤巍巍道谢,走上光华流转的传送阵台。强烈的空间扭曲感传来,白光吞没视野,片刻失重后,脚下传来坚实触感,一股更加粗粝、荒凉,夹杂着淡淡硝烟与金属腥气的空气扑面而来。
“灰岩城”到了。
此城名副其实,通体仿佛由一整块巨大的灰黑色岩石雕凿而成,建筑敦实低矮,线条粗犷,带着常年抵御能量风暴与死寂侵蚀的沧桑痕迹。街道上往来的修士,气息普遍更加彪悍、冷硬,眼神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掠夺性。店铺招牌多与“探险”、“疗伤”、“收购死寂特产”、“武器修复”相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的、仿佛弓弦将断的肃杀氛围。这里已是秩序与混乱交锋的前沿,亡命之徒的乐园。
林默没有停留,在城中一处老字号杂货铺,用几块灵石换来一张绘制在某种坚韧兽皮上的、标注相对详细的周边险地与已知小径的地图,又购置了一些品质寻常的“辟邪符”、“清心丹”和“匿气散”作为掩护。随后,他如同一个真正的、对前路充满畏惧又怀着一丝侥幸的老迈探险者,拄着木杖,步履艰难地出了城侧专供低阶修士通行的窄小石门。
出城不足百里,景象陡然剧变。丰沛的灵气迅速稀薄、污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灰蒙蒙的、令人灵魂都感到滞涩压抑的“死寂瘴气”。大地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白色,植被稀疏扭曲,形态怪异,透着沉沉死意。天空昏暗,仿佛永远笼罩着一层擦不去的尘霾。风声呜咽,如同亡魂的絮语,刮过嶙峋的怪石与干涸的沟壑。
“绝灵死寂带”边缘,名副其实的生命禁区。
然而,对林默而言,这弥漫的瘴气与死寂道韵,却如同回到了某种“故乡”。胸口寂灭之心碎片传来微弱的、愉悦的搏动,开始自主而缓慢地汲取、转化着外界精纯的死寂能量。墟皇战魂之体表面流淌过一层肉眼难辨的混沌暗金光泽,与这片天地产生着深层次的共鸣。他佝偻的身形渐渐挺直,虽未恢复原貌,但步履变得轻捷稳健,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荒凉死寂的大地上,按照地图指引,结合心中那丝微弱却顽强的血脉共鸣,朝着“黑雾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