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陨星走廊，初遇波澜
“轰隆隆——！！”
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亿万匹脱缰的怒马，狠狠撞击在“破浪号”银灰色的厚重护盾之上，发出连绵不绝、令人心悸的轰鸣。星舟剧烈震颤，舱室内光芒闪烁，若非各处阵法禁制全力运转，抵消了大部分冲击，恐怕早已是东倒西歪，甚至结构受损。
晶壁之外，已然是另一番天地。璀璨而致命的五色极光如同流动的彩带，在虚空中狂舞、交织、撕裂，映照出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星辰碎片，在狂暴的空间之力裹挟下，以超越想象的速度飞掠、旋转、碰撞，溅起一团团湮灭性的能量火花。视线所及，一片混沌迷离，狂暴混乱的空间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汐，不断冲击、扭曲着这片区域，即便是元婴修士的神识，在此地也被严重干扰、压制，难以及远。
这里，便是“陨星走廊”，连接古墟与混乱星海的死亡通道之一，以埋葬了无数冒险者与星舟的尸骸而闻名。
林默盘膝坐在“上等甲三”舱室的晶壁前，混沌暗金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窗外那光怪陆离、充满毁灭美感的景象。星舟的颠簸与轰鸣，对他毫无影响，寂灭战魂之体稳如磐石。他更多的，是在以神识默默感知、分析着周围狂暴环境中的能量流动规律，尤其是其中蕴含的、那丝丝缕缕、比古墟外围更加精纯却也更加混乱的寂灭道韵。
“此地的寂灭道韵，虽然驳杂狂暴，但品质极高，且似乎蕴含着某种古老战场的残留意志……” 林默心中微动。寂灭之心碎片传来阵阵微弱的、带着渴望的共鸣。若能在此地长期修炼，汲取这些道韵，对他的寂灭战魂必将大有裨益。但眼下显然不是时候。
星舟在经验丰富的领航员操控下，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在狂暴的乱流与密集的星辰碎片间穿梭、规避，沿着一条相对“安全”的预设航道，朝着走廊深处疾驰。航道显然经过精心勘测与维护，虽然依旧凶险，但避开了那些最恐怖的大型空间裂缝与能量风暴眼。
航行初始，一切尚算顺利。除了颠簸与偶尔擦过护盾引发的剧烈震荡，并无太大意外。星舟各处的乘客，无论是上等舱的贵客，还是挤在公共区域的中下等舱修士，大多都待在各自位置，或打坐调息，或低声交谈，神色间难掩紧张与不安。毕竟，每一次穿越“陨星走廊”，都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
林默的舱室颇为安静，他乐得如此。然而，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航行了一日（以星舟内部计时）之后，林默正在闭目推演“镇渊碑”传承中关于“归墟墓场”的零星信息，忽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并非外敌来袭，也非星舟故障，而是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阴冷窥伺意味的神识，如同滑腻的毒蛇，悄无声息地自舱室外的廊道蔓延而来，试图穿透舱室的防护禁制，探查内部情况。
这神识强度不弱，达到了元婴初期，且技巧高明，若非林默如今神魂本质因寂灭战魂涅盘而蜕变，感知敏锐远超同阶，恐怕也难以察觉。
“暗影殿？还是其他不怀好意的家伙？” 林默心中冷笑，不动声色。他这舱室是“上等甲三”，位置靠前，禁制也相对较强，那神识试探了几次，未能突破，便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林默可以肯定，自己被人盯上了。是“墨林”这个身份引起了怀疑？还是自己之前在碎星峡坊市的采购与打探，落入了某些人的眼中？抑或，是三大势力布下的暗桩，在例行排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默并不在意。只要不是化神老祖亲临，他无惧任何挑战。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看看这“破浪号”上，究竟藏着多少牛鬼蛇神。
他不再理会那窥伺的神识，继续自己的推演。但分出了一缕心神，如同无形的雷达，悄然笼罩了自身舱室周围十丈范围，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其感知。
又过了半日，星舟似乎进入了一段相对“平缓”的航道，颠簸减轻，窗外飞掠的星辰碎片也稀疏了许多。乘客们紧绷的神经似乎也略微放松，一些中下等舱的修士开始走出狭窄的舱室，在有限的公共区域活动、交谈。
林默也收到了“天行阁”通过身份令牌传来的讯息，告知乘客可前往位于星舟中层的“观景厅”稍作休憩，那里视野较好，且提供灵茶点心，但需额外付费。同时，也提醒所有乘客，星舟即将穿越一片名为“碎星乱流带”的高危区域，届时需返回各自舱室，开启固定阵法，确保安全。
“出去看看也好。” 林默起身。待在舱室固然清净，但也难以获取更多信息。他稍微调整了一下气息，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有些家底、但修为卡在金丹大圆满、略带郁气的家族子弟，推门走了出去。
廊道以某种温润的玉石铺就，两侧墙壁上镶嵌着散发柔和光芒的明珠，刻画着简单的宁神阵法，显得颇为雅致。不时有修士迎面走来，或独行，或结伴，大都行色匆匆，彼此间只是略一点头，便擦肩而过，保持着基本的戒备。
很快，林默来到了位于星舟中部的“观景厅”。这是一个颇为宽阔的半圆形大厅，一侧是巨大的弧形晶壁，直面外界虚空，视野极佳。此刻厅内已有二三十名修士，分散而坐，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灵茶清香与点心甜味，侍者穿梭其间，为客人提供服务。
林默寻了一处靠边、不引人注目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最普通的“清心茶”，目光平静地扫过厅内众人。
修士们衣着各异，气息强弱不等，但能进入此厅的，至少也是购买了中等舱以上船票，或者有一定身份的修士。其中几人，引起了林默的注意。
靠窗最佳位置，坐着三名修士。居中一名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身着绣有星辰图案的紫色法袍，手持一根晶莹的玉杖，气息深沉如海，赫然是一位元婴中期修士，且似乎精擅阵法或星象之道。其左右各坐一人，一男一女，男子约莫中年，面容冷峻，背负长剑，气息凌厉，是元婴初期剑修；女子则年轻许多，身着鹅黄衣裙，容貌秀美，但眉眼间带着一丝骄纵，修为是金丹后期。三人显然是一起的，以那紫袍老者为首，正在低声交谈，偶尔看向窗外，指指点点，似乎在讨论航路。
“是‘星象宗’的长老‘璇玑子’和他的弟子。” 旁边一桌，两名看起来像是经常往来此地的商人模样的修士低声交谈，声音恰好被林默捕捉到。
“星象宗？那可是混乱星海中有名的阵法与星象宗门，虽非顶级，但也不可小觑。璇玑子长老更是有名的阵法大师，据说曾参与过修复古传送阵。他们此行，怕也是为了那‘墟渊传承’的后续风波？”
“未必。星象宗向来不喜争斗，更专注于研究古阵与星图。或许只是例行前往天芒星域访友或交易。不过，有他们在船上，若真遇到空间乱流或迷航，倒是一大保障。”
另一处角落，坐着一名独身女子。她一身素白衣裙，以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清澈如秋水、却又带着淡淡哀愁的眼眸。她独自饮茶，气息内敛，修为大约在金丹大圆满，但给林默一种颇为奇特的感觉，仿佛其周身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与这混乱星海环境隐隐相合的“道韵”。她的存在感很弱，若非刻意观察，很容易忽略。
“此女……不简单。” 林默心中微动。这女子的气息，与古墟乃至常见修士路数迥异，倒像是……混乱星海某些特殊地域的土着修士？
此外，厅内还有几伙人，或气息彪悍，似常年刀口舔血的佣兵；或衣着华贵，带着护卫，像是某个家族的少爷小姐；也有几个和林默一样，看起来独来独往、沉默寡言的修士。
林默正暗自观察，忽然，那靠窗的、被称作“璇玑子”的紫袍老者，似乎与那骄纵的鹅黄衣裙女子在讨论什么时，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
“……莹儿，莫要胡闹。这‘陨星走廊’凶险异常，岂是儿戏？那‘碎星乱流带’更是连元婴修士卷入其中都有陨落之危，你万不可离开为师的‘定星盘’范围。” 璇玑子语气带着宠溺，却也严肃。
“知道啦，师尊。我就是好奇嘛。” 名叫莹儿的女子撅了噘嘴，目光却好奇地瞟向窗外，“听说，最近这走廊里不太平，除了常见的空间乱流，好像还出现了些奇怪的东西？上次‘黑风商队’的星舟出事，就有传言说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嘘！慎言！” 璇玑子脸色微变，连忙制止，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见无人特别注意，才低声道，“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不可轻信。星海航行，最忌自己吓自己。黑风商队之事，多半是遭遇了罕见的‘寂灭风暴’或者强大的‘星盗’。”
“寂灭风暴？星盗？” 莹儿眼中好奇更浓。
璇玑子无奈，只得低声解释道：“‘寂灭风暴’乃是混乱星海中偶尔出现的、由极度精纯狂暴的寂灭道韵汇聚而成的毁灭性能量潮汐，所过之处，万物寂灭，化归虚无，极难预测，也极难抵御。至于‘星盗’……便是盘踞在陨星走廊、混乱星海各处险地，以劫掠过往星舟为生的亡命之徒，其中不乏高手，甚至可能有元婴后期乃至更强的存在。不过，我‘天行阁’的‘破浪号’名声在外，护卫力量不弱，等闲星盗不敢招惹，除非……”
话音未落——
“轰——！！！”
整个观景厅，不，是整个“破浪号”星舟，猛地剧烈一震！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颠簸都要猛烈得多！厅内桌椅倾倒，杯盘碎裂，惊呼声四起！晶壁外的景象骤然变得一片漆黑，仿佛瞬间被吞入了巨兽之口，唯有护盾的光芒在黑暗中顽强闪烁，映照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痕！与此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寒刺骨、仿佛能冻结神魂的恐怖死寂气息，透过厚重的护盾，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敌袭？！”
“是空间裂缝？！不……不对！这气息……”
“稳住！开启备用阵法！”
厅内一片混乱，璇玑子脸色大变，霍然起身，手中玉杖光芒暴涨，一层淡紫色的光罩瞬间将他和两名弟子护住。其他修士也纷纷各施手段，护住自身，惊疑不定地望向漆黑一片的晶壁之外。
林默也在那一震的瞬间，周身混沌暗金光晕一闪而逝，稳住了身形。他目光如电，穿透黑暗与混乱的能量乱流，望向那恐怖气息与撞击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星舟左前方约百里处，原本平静的虚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如同墨汁般的浓郁黑暗区域！黑暗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蠕动的阴影，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贪婪、暴虐与……浓得化不开的死寂之意！正是这片突然出现的诡异黑暗，如同无形的巨墙，拦在了星舟前方，方才那剧烈的撞击，便是星舟一头撞在了这片“黑暗”的边缘！
更让林默瞳孔微缩的是，在那片浓郁的黑暗中心，两点猩红如血、大如房屋、充满了混乱与毁灭欲望的眸光，正死死地、贪婪地……锁定着“破浪号”星舟！
“这是……什么东西？！” 璇玑子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骇然。以他元婴中期的修为与见识，竟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恐怖的景象！那黑暗区域散发的死寂气息，与寻常寂灭道韵截然不同，更加邪恶，更加混乱，仿佛……是无数死亡与负面意志的聚合体！
“是……是‘噬星影魔’？！传说中游荡于陨星走廊深处、以吞噬星辰残骸与生灵魂魄为生的恐怖魔物！这东西不是只存在于传说中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看其体型与气息，至少是成年体，堪比元婴后期甚至巅峰！” 厅内，一名见多识广、面色苍白的老修士颤声叫道，眼中充满了绝望。
“噬星影魔？！”
“堪比元婴后期甚至巅峰？！完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观景厅，乃至整个星舟蔓延开来。元婴后期甚至巅峰的魔物，在这等环境下，足以对“破浪号”造成致命威胁！即便星舟护卫力量不弱，但能否抵挡这等传说魔物，谁心里也没底。
“所有乘客，立刻返回各自舱室！开启最高防护！星舟护卫，准备迎敌！阵法全开，护盾能量提升至最大！” 星舟各处，响起了“天行阁”长老急促而威严的传令声。
然而，就在这时，那“噬星影魔”似乎对星舟的“挣扎”感到不耐烦，两点猩红眸光骤然凶光大盛！笼罩其周身的浓郁黑暗猛然扩张，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由无数阴影触手构成的巨爪，带着冻结虚空、侵蚀万物的恐怖死寂魔能，朝着“破浪号”星舟，狠狠抓来！爪风未至，那冰寒刺骨的死亡气息已让星舟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不好！来不及了！” 璇玑子脸色惨白，就要不顾一切，强行催动秘法，带着弟子遁走。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轻纱遮面的素衣女子，忽然缓缓抬起了头。那双清澈中带着哀愁的眼眸，望向窗外那抓来的阴影巨爪，以及巨爪之后、黑暗中心那两点猩红眸光，轻轻叹息了一声。
叹息声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穿透了星舟的轰鸣与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紧接着，她抬起纤手，对着晶壁外的虚空，屈指一弹。
一点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淡青色的光点，自她指尖飘出，轻飘飘地，穿透了星舟的护盾，迎向了那遮天蔽日的阴影巨爪。
那淡青光点，与恐怖的巨爪相比，渺小如尘埃。
然而——
“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
阴影巨爪在触及那淡青光点的刹那，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雪，接触之处，瞬间消融、蒸发，化作缕缕黑烟！巨爪之上，那令人心悸的死寂魔能，竟对那淡青光点毫无作用，反而被其迅速“净化”、“驱散”！
“吼——！！！”
黑暗中心，那两点猩红眸光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惊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它似乎认出了那淡青光点的来历，发出一声震怒的咆哮，庞大的黑暗身躯猛地一缩，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攻击，裹挟着剩余的黑暗，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瞬息间便消失在后方无尽的混乱虚空之中，只留下那一片被其力量侵蚀后、尚未完全恢复的扭曲空间，以及星舟周围缓缓消散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噬星影魔”出现、攻击，到素衣女子弹指惊退，不过短短数息时间。
观景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缓缓收回手、重新低头饮茶、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的素衣女子，又看向窗外那片迅速恢复平静、只剩星舟护盾光芒闪烁的虚空，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茫然。
刚才……发生了什么？那恐怖的、堪比元婴后期巅峰的“噬星影魔”，就这么……被惊退了？被那女子……弹指间惊退了？！
璇玑子更是瞳孔骤缩，死死盯着那素衣女子，握着玉杖的手微微颤抖，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默也收回了目光，深深看了一眼那依旧平静的素衣女子，眼中混沌星云流转，心中泛起波澜。
“混乱星海……果然藏龙卧虎。此女方才施展的，绝非寻常法术神通，倒像是……触及了某种更高层次的本源之力？而且，似乎对那‘噬星影魔’有极强的克制效果……”
他原本以为，这趟航行最大的麻烦可能是三大势力的暗桩或其他觊觎者，没想到，尚未真正进入混乱星海，便先遭遇了如此诡异的星空魔物，还引出了这样一位神秘莫测的女子。
“看来，这趟旅程，比预想的……要有趣得多。”
林默端起早已凉透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混沌暗金的眸中，平静之下，是更加深邃的思量。星舟继续向前，而那被惊退的“噬星影魔”，以及那位神秘的素衣女子，都预示着，前方之路，必然不会平静。而妹妹的下落，与“归墟墓场”的秘密，似乎也隐藏在这片浩瀚而危险的星空深处，等待着他去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