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听风买椟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天阙城的喧嚣并未因夜色而停歇,反而在璀璨的灯火与流光溢彩的阵法辉映下,更显繁华。东南客修坊区域,人流依旧熙攘,各种吆喝声、议论声、法器破空声交织成一片,充满了红尘气息。
云来居客栈,独立小院内一片寂静。林默盘膝坐于静室之中,周身灵气氤氲,正在巩固白日赶路略有浮动的修为,同时分出一缕心神,梳理着初入此城的见闻。
约莫戌时,院外传来轻微脚步声,随即是林山压低声音的禀报:“少爷,我们回来了。”
林默睁开双眼,精光内敛:“进来。”
房门无声开启,林山带着两名战堂队员闪身而入,恭敬行礼。两人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中却闪烁着兴奋与凝重。
“打听得如何?”林默示意他们坐下说话。
林山深吸一口气,沉声禀报:“少爷,消息打听到了,但……情况比预想的复杂。”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关于‘七星拍卖会’。此会由‘七星阁’主办,三年一度,乃是天阙城最大的盛事,距今还有一月零三天举行。地点在城中心的‘七星天阙楼’。此次拍卖会规格极高,据说确有‘凝丹玉液’此等助益凝结金丹的奇物出现,此外还有数件法宝雏形、高阶功法、以及一些来自遗迹的古宝残片拍卖。但入场资格苛刻,需验资百万下品灵石,或有金丹修士作保。”
百万灵石!林山等人暗自咋舌,这对如今的林家而言,也是一笔巨款。林默面色不变,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第二,关于黑水渊古修洞府。”林山语气凝重了几分,“消息确凿!约半月前,黑水渊深处发生异动,灵气喷涌,有古老阵法痕迹显现,疑似一座至少是金丹修士的坐化洞府现世。如今已吸引大量修士前往,鱼龙混杂。但那里环境极其险恶,弥漫着一种能腐蚀灵力、迷乱心神的‘黑煞毒瘴’,更潜伏着诸多适应毒瘴的凶戾妖兽。已有数批探索者伤亡惨重,据说……‘血煞门’的一位筑基后期长老都折在了里面!目前洞府外围阵法仍未完全开启,各大势力都在观望,或派弟子在外围历练搜寻。”
血煞门长老陨落?林默眼神微凝,这黑水渊果然凶险。但危机往往与机遇并存,一座金丹洞府的诱惑,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第三,城中势力。”林山继续道,“天阙城由‘七星阁’主导,但其下派系林立。最大的几家是:掌控近半资源交易的‘万宝楼’,背景神秘、专司情报的‘听风楼’,以及行事霸道的‘血煞门’。此外,青玄门在此也有据点,但似乎并不直接参与城内争斗,超然物外。城中规矩简单,不禁争斗,但严禁在核心商业区及居住区大规模厮杀,违者会遭到七星阁执法队格杀。私下恩怨,可在城西‘决斗台’解决。”
林默静静听完,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轻轻敲击。情况果然复杂,机遇与风险并存。七星拍卖会门槛太高,暂时无需考虑。黑水渊洞府倒是值得一探,但需从长计议。当务之急,是尽快获取更精准的情报,尤其是关于“蚀文”和可能存在的“圣教”线索。
“听风楼……”林默看向林山,“可知其具体位置与规矩?”
“打听到了。”林山连忙道,“听风楼就在坊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是一座九层黑塔,很是显眼。据说买卖消息,不问来历,但价格极高,且真伪需自行判断。楼内有阵法隔绝探查,安全倒是无虞。”
“不问来历……价高者得……”林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种地方,正是他目前所需的。
“你们辛苦了,先去休息。明日随我去听风楼一趟。”林默吩咐道。
“是!”林山三人领命退下。
翌日清晨,林默只带了林山一人,离开云来居,融入熙攘的人流,向坊市中心走去。他依旧是一身普通的青衫,气息收敛,如同一个寻常的引气后期修士。林山则换了一身利落的短打,警惕地跟在身后。
不多时,一座通体漆黑、高耸入云的九层塔楼出现在眼前。塔身不知由何种材料铸成,散发着幽冷的光泽,塔檐下悬挂着无数细小的黑色铃铛,却无声无息。塔门上方,一块玄色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听风楼。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四周,令过往行人下意识地绕行,不敢靠近。
林默神色平静,迈步走入塔内。
塔内光线昏暗,空间却极为广阔。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却又带着一丝冷冽的气息弥漫空中。大厅内空无一人,只有正对大门处,设有一张长长的黑色柜台,柜台后坐着一位面容普通、看不出年纪的青衣老者,正闭目养神,气息若有若无。
感受到有人进来,老者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浑浊却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睛。他淡淡地扫了林默和林山一眼,声音沙哑地开口:“买消息,还是卖消息?”
“买。”林默走到柜台前,平静道。
“规矩可知?”老者耷拉着眼皮。
“略知一二。”
“问吧。价格,看你问什么。”老者言简意赅。
林默略一沉吟,开口道:“第一个问题,关于‘蚀文’的来历、含义,以及近期天阙城范围内,所有与‘蚀文’相关的线索。越详细越好。”
“蚀文?”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抬眸深深看了林默一眼,缓缓道,“此物牵扯甚大,价格不菲。关于其来历含义,楼中仅有只言片语记载,称之为‘九幽秘语’,与上古魔劫有关,具体不详,售价五千下品灵石。”
五千下品灵石,只买一个名称和模糊的指向!林山在一旁听得暗自吸气。林默却面色不变:“可。”
老者继续道:“至于近期线索……三个月内,天阙城及周边,明确与‘蚀文’相关的公开事件,有三起。第一,两月前,‘万宝楼’收有一块残破骨片,其上刻有疑似蚀文,已被鉴定为古魔器残片,将于此次七星拍卖会压轴登场。第二,一月前,黑水渊异动初期,有修士在其中发现一处残破祭坛,岩壁上有蚀文痕迹,但祭坛已被神秘势力摧毁。第三,半月前,‘血煞门’与一伙神秘人在城西荒山发生冲突,争夺一物,据幸存者描述,那物体表有暗红纹路,疑似蚀文。此三条线索,打包价,八千下品灵石。”
一万三千下品灵石!就为这几句话!林山手心冒汗。林默却直接取出一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放在柜台上:“这是一万五千灵石,多出的两千,买你一句提醒,那‘神秘势力’,可能指向何处?”
老者神识扫过储物袋,浑浊的眼中掠过一丝满意,将灵石收起,沙哑道:“客人爽快。那伙人……行事诡秘,功法阴邪,不似仙道正统。据零星痕迹推测,或与一个古老的……‘圣教’传闻有关。提醒一句,沾上此事,祸福难料。” 他说完,便重新闭上双眼,不再多言。
圣教!果然!林默心中凛然,这听风楼果然名不虚传!
他压下心绪,问出第二个问题:“第二个问题,青玄门外门执事秦风,近日行程、以及与赵家往来细节。”
老者眼都未睁,直接报价:“两千灵石。”
“可。”
“秦风已于昨日离开青崖城,返回宗门。其与赵家往来,仅限于例行巡查与供奉收取,并无特殊交集。不过,据查,赵家覆灭前半年,曾有一笔五万灵石的巨额资源,通过隐秘渠道流入青玄门外门一位姓‘韩’的执事手中,缘由不明。此条消息,附赠。”
姓韩的执事?林默目光微闪,记在心里。这听风楼做事倒是周到。
付清灵石,拿到两枚记载信息的玉简,林默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听风楼。
走出塔楼,阳光有些刺眼。林山忍不住低声道:“少爷,这听风楼要价也太狠了!”
“消息无价。”林默淡淡道,“尤其是关键时刻的消息。走吧,回去。”
回到云来居,林默立刻查阅玉简。关于蚀文的信息果然语焉不详,但“九幽秘语”、“上古魔劫”这几个词,已足够惊心动魄。而三条线索,更是将“蚀文”、“圣教”、“黑水渊”、“万宝楼拍卖会”串联了起来,指向性非常明确!
“万宝楼的骨片……黑水渊的祭坛……血煞门争夺之物……”林默手指敲击桌面,眼中寒光闪烁,“这‘圣教’的手,伸得可真长!看来,这黑水渊,是必须去一趟了。那拍卖会的骨片,也得想办法弄到手!”
他沉吟片刻,对林山吩咐道:“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前往黑水渊。你去采购足够的避瘴丹、解毒丹,以及黑水渊的详细地图。”
“是!少爷!”林山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林默独自坐在房中,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黑水渊的方向。平静的面容下,是汹涌的斗志。天阙城的舞台已经搭好,而黑水渊,将是他登台亮相的第一幕!
蚀文之秘,圣教之影,古修洞府之缘……这一切,都将在那凶险之地,徐徐展开。而他已经嗅到了风暴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