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年会惊雷
腊月二十三，小年。林府张灯结彩，比往年更加隆重地举办年终族会。一来是庆祝过去一年的生意兴隆，二来，也是林峰在全面压制林浩后，有意彰显权威、凝聚人心的举动。
宴会依旧设在那间宽敞奢华的大厅。林默依旧被安排在角落，与那些不受重视的旁支子弟同席。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棉袍，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数着面前盘子里的花生米。一粒，两粒……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
林峰端坐主位，满面春风，接受着族人和宾客的恭维，俨然已是林家下一代家主的不二人选。而林浩则坐在下首，脸色阴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眼神阴鸷地扫过谈笑风生的林峰，偶尔瞥向角落里的林默时，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迁怒和厌恶。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林峰志得意满，举杯起身，说着冠冕堂皇的祝酒词，无非是家族团结、展望未来之类的套话。众人纷纷起身附和，满堂欢声笑语。
就在这时，谁也没注意到，角落里的林默，因为想去够桌对面的一碟糕点，手臂“不小心”撞到了旁边一个旁支子弟的胳膊。那子弟正端着酒杯起身，被这一撞，杯中酒液顿时泼洒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溅在了恰好从旁边经过、准备去给林峰敬酒的一个管事身上。
那管事是林浩的心腹，负责管理城西的几家绸缎庄，正是林峰最近打算动手整顿的目标之一。管事被泼了一身酒，顿时恼怒，碍于场合不好发作，只能狠狠瞪了那旁支子弟一眼。
旁支子弟吓得脸都白了，慌忙道歉。林浩本就心情极差，见自己手下当众出丑，更是火冒三丈，将怒气撒在了那旁支子弟身上，呵斥道：“没长眼睛吗？毛手毛脚的废物！”
这一下，原本和谐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那旁支子弟又羞又怕，浑身发抖。
而“罪魁祸首”林默，却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糕点到手，心满意足地坐回去，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嘴角还沾着碎屑。
林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需要维持自己宽厚仁德的形象，便温声打圆场：“二弟，小事而已，何必动怒。周管事，快去换身衣服。” 他看似在安抚，实则轻描淡写地将林浩的暴躁衬托得更加小气。
林浩憋着一肚子火，却又无法发作，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坐下继续喝闷酒。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宴会进行到一半，有下人端上一道名贵的“八宝鲟鱼”。鱼头自然对着主位的林峰，寓意尊贵。林峰笑着拿起筷子，正准备象征性地尝第一口，异变突生！
坐在角落的林默，不知何时溜达到了大厅中央的柱子旁，仰着头，傻呵呵地指着柱子上雕刻的蟠龙图案，大声喊道：“虫！大虫！会飞的大虫！”
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就在这注意力转移的刹那，端着鲟鱼准备放在林峰面前的下人，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整条鲟鱼竟然脱手飞出，油滋滋的汤汁和鱼肉，劈头盖脸地浇了坐在林峰下首、正闷闷不乐的林浩一身！
“哗——！”
全场瞬间死寂！
林浩整个人都僵住了，头上挂着鱼头，身上沾满酱汁和鱼肉，狼狈不堪到了极点！他愣了几秒，才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混账东西！！”
端菜的下人早已吓得瘫软在地，磕头如捣蒜。满堂宾客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十分辛苦，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林峰也愣住了，但很快反应过来，心中却是暗喜。林浩当众出此大丑，威信扫地，正是他乐见其成的。他强忍笑意，板起脸呵斥下人：“没用的东西！拖下去重打二十棍！二弟，快些去更衣！”
林浩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浑身气得发抖。他猛地站起，目光如毒蛇般扫过全场，最后，竟然死死盯住了还指着柱子喊“大虫”的林默！
都是这个傻子！要不是他突然发疯吸引大家注意，下人怎么会分心？自己怎么会当众出这么大的丑？
“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 林浩彻底失去理智，竟迁怒到林默身上，抄起一个酒杯就朝林默砸去！
酒杯带着劲风，直飞林默面门！
这一下若砸实了，以林默“普通人”的身板，至少也是头破血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酒杯即将砸中的瞬间，林默似乎被吓呆了，脚下一软，“哎哟”一声向前扑倒，动作笨拙到了极点，却恰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个酒杯！
“啪嚓！”酒杯在他身后摔得粉碎。
林默则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痛！好痛！二哥打我！呜呜呜……”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林浩的狼狈，转到了他当众对“傻子”弟弟动手的暴行上！就连林峰，脸色也沉了下来。兄弟阋墙是内部事，当众对个傻子下重手，这传出去，林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二弟！你太过分了！”林峰厉声喝道，这次是真正动了怒。
林浩也意识到自己行为过激，但众目睽睽之下，他骑虎难下，只能铁青着脸，在众人或鄙夷或嘲讽的目光中，由手下护卫簇拥着，狼狈离场，去更换衣物。
族会不欢而散。
林默被福伯“心疼”地扶起，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依旧哭哭啼啼，但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他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寒刺骨的光芒。
林浩，这杯酒，我记下了。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而今天这场“意外”，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是他在众人面前，尤其是林峰面前，给林浩上的第一道眼药。
他这“傻子”的护身符，用得好，便是最锋利的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