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珠光暗藏
退婚的风波，成了林府下人茶余饭后最新的笑料。
“听说了吗？那个傻子，用城主千金换了一颗珠子！”
“啧啧，真是蠢到家了，苏小姐那样的绝色，竟然比不上一颗珠子？”
“你懂什么，傻子眼里，珠光宝气可比活色生香实在多了！哈哈哈……”
流言蜚语如同夏日的蚊蝇，驱之不散。林默对此充耳不闻，每日依旧是他雷打不动的“功课”——看鱼、看蚂蚁、在府里漫无目的地闲逛。
只是没人注意到，他闲逛的路线，悄然发生了变化。他去厨房后巷的次数多了，那里是下人们倒泔水、传递些府外消息的灰色地带；他也更频繁地在靠近侧门的花园假山附近发呆，那里是府中采办与外面对接的必经之路。
那颗从苏婉清那里“讹”来的定颜珠，被他藏在了破瓦罐蚁巢的最底部，与潮湿的泥土混在一起，毫不起眼。
这天傍晚，林默正蹲在假山后，看似在观察石缝里的苔藓，实则耳朵微动，捕捉着不远处两个采办小厮的闲谈。
“……城西‘鬼市’今晚开市，听说有不少好东西流出。”
“可不是，上次老王淘到一把缺口的匕首，竟是前朝禁军制式，转手赚了不少……”
“嘘，小声点，这地方可不敢乱说……”
鬼市？林默眼神微动。那是一个在青崖城阴影下流动的黑市，午夜开市，黎明即散，三教九流汇聚，是销赃、淘宝、打探隐秘消息的好去处。规矩只有一条：不问来历，钱货两清。
机会来了。
深夜，万籁俱寂。林默换上一身福伯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带着鱼腥味的破旧粗布衣裳，用煤灰稍稍涂抹了脸和脖颈，再将眼神刻意伪装得浑浊怯懦，活脱脱一个底层讨生活的少年。他将定颜珠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揣进内袋。
“少爷，太危险了！”福伯守在院门口，焦虑万分，“那地方龙蛇混杂，您万一……”
“福伯，放心。”林默压低声音，语气却不容置疑，“林家这潭死水，找不到我需要的‘活水’。有些路，必须走。”他需要启动资金，需要建立自己的人脉网络，更需要能助他打破当前僵局的力量。鬼市，是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借着夜色的掩护，林默如同幽灵般翻出林府后墙，融入了青崖城漆黑的巷道中。
鬼市并非固定场所，而是在废弃的码头区一片残破的仓库间流动。还未靠近，一股混杂着潮气、劣质烟草和隐秘欲望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昏暗的灯笼光线下，人影绰绰，大多戴着兜帽或面具，低声交谈，交易在袖筒里、在破布下快速完成。空气中弥漫着警惕与贪婪。
林默深吸一口气，压下微微加速的心跳，学着那些人的样子，微微佝偻着背，眼神躲闪地走入这片法外之地。他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飞快地扫视着各个摊位，评估着环境和潜在的危险。
药材、兵器、来路不明的古董、甚至是一些气息阴冷的功法残卷……琳琅满目，却也真假难辨。
他的目标很明确：找一个识货、且有足够实力吃下定颜珠的买家，最好是能与药师或炼丹师扯上关系的。
最终，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摊位很小，只铺着一块脏兮兮的黑布，上面随意摆着几株品相古怪的草药和一个缺了口的药鼎。摊主是个蜷缩在阴影里的枯瘦老者，穿着一身沾满药渍的袍子，双眼似闭非闭，对过往行人爱答不理。
但林默敏锐地注意到，老者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难以清洗的药材碎屑，身上散发出极淡却纯正的药香。更重要的是，老者腰间挂着一个非金非木的令牌，令牌一角，刻着一个极其隐秘的、与母亲留下的一本残破药典上某个标记相似的符号。
“老先生，”林默凑近，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怯懦，“收……收东西吗？”
老者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看货。”
林默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地掏出油纸包，层层打开。定颜珠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莹莹光泽，周围的喧嚣似乎都为之一静。
老者原本半闭的眼睛骤然睁开，一道精光闪过，虽然瞬间又恢复了浑浊，但林默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惊讶。老者伸出枯瘦的手，并没有直接去拿珠子，而是隔空细细感受了一下珠子的灵气。
“定颜珠……还是品质极佳的上品。”老者声音低沉，“小娃娃，这玩意儿，可不是你该有的东西。”
林默心里一紧，脸上却挤出更深的惶恐：“是……是俺在河里摸鱼捡的，俺娘病了，等钱救命……老先生，您行行好……”
老者盯着林默看了几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拙劣的伪装。半晌，老者才缓缓道：“东西，老夫可以收下。不过，价格给不了太高，两百下品灵石。另外，老夫可以额外赠你一瓶‘回春散’，治寻常伤病有奇效，或许能救你娘。”
两百下品灵石！这远低于定颜珠的实际价值，但对于身无分文的林默来说，已是一笔巨款。而那瓶回春散，更是意外之喜。
林默知道，这老者看出了珠子的来历可能有问题，压了价，但也给出了一个相对公道的、并且附带封口费的交易。他不能犹豫，也不能讨价还价，否则会引起更大的怀疑。
“谢谢老先生！谢谢！”林默忙不迭地点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交易很快完成。老者将一个不起眼的布袋和一个小玉瓶塞给林默，然后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林默将布袋和玉瓶紧紧揣入怀里，感受到那沉甸甸的分量，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
他不敢久留，迅速低头融入人群，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即将走出鬼市范围时，一个熟悉而嚣张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在他身后：
“站住！那个穿灰衣服的小子！对，就是你！鬼鬼祟祟的，偷了什么东西？给本少爷搜他的身！”
林默身体一僵，缓缓回头。
只见林浩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护卫，正堵在路口，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目光牢牢锁在他身上。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