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烛光在纸窗上跳跃,映照着简陋却整洁的房间。
蝴蝶忍靠在雪烛肩头,手中还虚握着摊开的水谷家传记一角,但眼皮已经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书页上古老的文字渐渐模糊、扭曲,最终化作一片朦胧的光晕。
她小小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沉重的头颅向下滑落,呼吸变得均匀而悠长。
“睡着了…” 雪烛低语,目光从那些记载着血与火、呼吸与秘密的文字上移开,落在臂弯中沉静的睡颜上。
忍即使在睡梦中,眉心也微微蹙着,残留着研究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肩膀,忍的身体便顺着他的胸膛滑落,最终像一只找到暖巢的蝶,安静地趴伏在他胸前。
雪烛不敢有大的动作,只是微微调整姿势,让她趴得更舒服些。
一手轻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再次拿起了那本沉甸甸的传记,就着柔和的烛光,专注地看了下去。
起初是为了陪伴不忍惊醒她,但很快,书中的内容便如同磁石般牢牢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那些关于战国时代猎鬼人的描述,关于某个濒临消亡的呼吸流派与水谷先祖并肩作战的记载,还有那最为关键、仿佛用火焰烙印在羊皮纸上的一页——关于失传已久的【火之呼吸】。
“原来是这样…” 雪烛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指尖划过粗粝的纸张,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火之呼吸】…其精髓…并非仅是烈燃与爆炎,而是…燃尽一切阴晦、澄澈心念之光热,化灼热为洞穿迷障之目?”
书中晦涩的古语描述着一种截然不同的路径,强调以心念驾驭火焰,引导其净化与洞察的本质。
他仿佛触摸到了一扇全新的门扉。
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瞳中跳跃,【火之呼吸】的奥义雏形在他心中悄然流转。
他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觉已经坐直了身体,而趴在他胸口的忍只是无意识地蹭了蹭,更深地陷入梦乡。
时间转瞬而逝。
蝴蝶翼般的晨曦取代了昏黄的烛火,半个月的光阴如指间流沙般悄然滑过。
蝶屋药研室内,气氛热烈。
水谷雪烛以他初步领悟的【火之呼吸】所追求的“心念澄明、洞察入微”理念为参考,提出了关于身体强化药剂的新思路——尝试引导药力如薪火渐燃,而非野火燎原。
珠世和忍对此思路十分赞赏。
在三人合力下,“第四版”和“第五版”药剂相继诞生。
雪烛亲自试药,凭借稀血带来的强大精神控制力,成功将药效维持在一分钟左右,并将副作用大幅降低至可控范围。
这无疑是突破性的进展!
然而,研究的喜悦被一只餸鸦带来的紧急指令打断:某处深山腹地疑似有十二鬼月活动,已有队员失联,命水谷雪烛即刻前往清剿!
山风如刀,裹挟着刺骨的湿寒与浓重的腐朽气息,在参天古木间呜咽穿梭。
雪烛独自踏入这片被原始黑暗彻底统治的领域。
浓密的树冠几乎吞噬了所有光线,地面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漆黑,唯有零星的、苍白如鬼火的月光斑点勉强点缀。
死寂,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一切,连一丝虫鸣都听不见,只有他靴子踏在厚厚腐叶层上的“沙沙”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敲击着紧绷的神经。
“好安静啊…” 雪烛的手紧握着腰间日轮刀冰凉的刀柄,他将精神高度凝聚,提升感知,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一盏无形的“心灯”。
他低声自语,“气息粘稠得如同实质。这地方…确实像是恶鬼盘踞的魔窟…”
越是深入,那股冰冷、带着腐朽甜腥的鬼气便愈发浓郁,如同无数冰冷的触手从黑暗中探出。
突然!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利刃切割血肉声,毫无征兆地从身后极近的黑暗中响起!
速度快得如同幻觉!
雪烛心头警兆狂鸣!
他身体本能地侧转,日轮刀无声无息地出鞘半寸,刀锋在绝对的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微光。
然而,目光所及,除了更加浓稠、不断蠕动的阴影,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太黑了…黑暗是它们的天然屏障。”雪烛心念急转,声音低沉凝重,“这种环境对感知的压制太强…等级稍低的剑士,恐怕瞬间就会被黑暗吞噬,至死不明…”
话音未落!
咻——!
一股带着浓烈腥风的恶念猛地从左侧一棵盘根错节的古树阴影中扑出!
一只形态扭曲、利爪如钩的恶鬼,无声无息地撕裂了黑暗,直取雪烛的咽喉!
突袭完美利用了环境的掩护,在几乎完全丧失视觉的情况下,快得令人绝望!
然而,雪烛早已感知到了那一点杀意的凝聚!他正要做出反应——
咻——!
一道比恶鬼突袭更加诡异、更加迅疾、仿佛本身就是黑暗一部分的幽蓝刀光,如同深海中致命的毒刺,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骤然闪现!
就在那鬼爪即将触及雪烛皮肤的前一刹那!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偷袭恶鬼那颗狰狞的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
它脸上凝固的疯狂笑容甚至还未消失,无头的残躯便连同头颅在无声的崩解中化为飘散的灰烬。
紧接着,一道轻灵如同夜枭的身影从恶鬼跃出的那片浓郁阴影中无声落下,站定在雪烛身侧一米开外。
落地无声,仿佛只是影子的一次挪移。
“已经结束了,多谢水谷大人协助。” 一个清冷、刻意压低显得中性沙哑的少女嗓音传来。
她穿着便于融入黑夜的深蓝近黑队服,外罩同色羽织。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头泛着冷光的黑色短发,瞬间让人联想到那田蜘蛛山中同样发型、操弄丝线的下弦之伍——累。
正是她那惊艳绝伦的一刀解决了偷袭者。
她的呼吸法显然极其适应黑暗。
“隂山千隼?下弦讨伐队所属?”雪烛并未放松警惕,他认出了这个少女,因其特殊的【黯之呼吸】(水之呼吸衍生出的专注于黑暗环境的恐怖流派),常被编入特殊的“下弦讨伐”探查小队。
她的攻击迅如鬼魅,刀光溶于黑暗。
“是我,水谷大人。”隂山千隼微微颔首,视线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更深邃的黑暗。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雪烛的精神猛然剧震!
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恶毒、带着如同毒蛇般粘稠恶念的攻击,并非来自远处,而是自千隼自己的影子深处猛然窜出!
目标直指她的后心!
那速度,远超之前任何一只鬼!
那气息,带着令人心悸的、属于下弦的压迫感!
“心念!动!”
雪烛心中念头爆闪!
力量瞬间被完全激发!
身体呼应着高度凝聚的精神意志,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反应速度!
下一瞬!
“噌——!!!!”
一声撕裂空气、带着冰冻灵魂意志的刀鸣轰然炸响!
冰之呼吸!壹之型,凛冬突刺!
雪烛的身影化作一道银蓝色的流光!
在隂山千隼完全来不及反应、甚至那影子利爪的寒意已经触及她衣角的刹那,雪烛已后发先至!
“嗤啦——!!!!”
一声无法形容、混合着无尽痛苦和狂怒的嘶鸣猛地从千隼身后的影子中爆出!
一个完全由浓缩黑暗构成、体型不大但气息凝练如渊、利爪上萦绕着致命寒光的诡异恶鬼显现了身形!
在它最后的残像彻底消失前,灰烬飘散的瞬间,一个扭曲的下弦数字在它眼眸深处一闪而灭!
“下…弦…”隂山千隼此刻才惊觉背后的致命杀机!极致的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若非雪烛那如同未卜先知般的一刀…
“别大意!” 雪烛的声音如同冰与火的混合体,凝重肃杀!
他持刀的姿势未变,刀身上的寒气并未消散,反而更加寒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