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落下,冰寒气息斩断列车,同时,也斩断了魇梦的脖子。
脖颈分离的瞬间,魇梦血红的眼瞳中爆发出极度的不甘与暴戾。
“呃啊啊——!”断裂的气管里挤出野兽般的嘶吼,失去头颅的庞大身躯并未立即消解,反而如同濒死的恶兽发动最后的反扑!
无数蠕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肉手,撕裂破败的车厢壁,带着粘稠的液体和刺鼻的腥气,疯狂地伸向车厢内惊恐失声的乘客们,意图进行毁灭性的报复,吞噬这些鲜活的、令它功亏一篑的生命!
“休想!”炼狱杏寿郎的声音如同狮吼,瞬间压下所有噪音。
炎光炽盛,他身形快如闪电,日轮刀化作火焰,烈焰呼啸着斩过一片又一片密集的肉手。
火星四溅,焦臭味弥漫,每一次挥刀都精准、迅猛,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烈焰之墙,守护着车厢后方的区域。
另一侧,栗花落香奈乎如同优雅而致命的蝴蝶,在狭窄混乱的空间中辗转腾挪。
她的花之呼吸灵动迅捷,刀光如繁花绽放,将伸向乘客特别是老人孩童方向的肉手一一斩落。
动作不带一丝多余,冷静得近乎剔透,每一次刀刃寒芒闪过,就有一截恶心的肉块掉落在地,迅速化为黑灰。
“最后的反扑!兄长斩断鬼的脖子了!”香奈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多的却是坚定的宣告。
她相信,既然斩首完成,鬼的挣扎不过是强弩之末。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
轰隆!咔啦啦!
整辆无限列车,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扭断、抛弃!
剧烈的颤抖瞬间席卷每一个角落,其狂暴程度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战斗造成的震动。香奈乎只觉脚下陡然悬空,视野天旋地转,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甩出胸腔!
手中的日轮刀险些脱手,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狠狠抛起,重重撞向扭曲变形的车顶!
“发生什么事了?!”炭治郎惊骇的声音在剧烈的金属扭曲声中显得格外渺小。
祢豆子的木箱被撞得砰砰作响。
伊之助“哇呀呀”大叫着在碎玻璃中滚成一团。善逸更是一声惨叫后直接晕了过去,身体随着列车的翻滚像破布娃娃一样抛掷。
“炼狱!香奈乎!不要从列车出来!保护乘客!千万不要从列车出来!”雪烛的声音穿透了混乱,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嘶哑。
他刚从与魇梦意识激斗的冲击中回神,强忍着强烈的眩晕感,立刻意识到最致命的危险才刚开始——列车脱离轨道了!
晚了!
仿佛为了印证雪烛最坏的预感,下一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足以撕裂灵魂的巨响,伴随着金属框架彻底崩坏的悲鸣,响彻寂静的雪夜。
失去了魇梦力量维系的无限列车,如同一条被抽去脊梁的钢铁巨龙,彻底失去了所有支撑。
带着残存的动能与巨大的势能,它从高高的轨道上,朝着下方的坚硬地面、碎石坡、乃至冰冻的溪流,轰然坠落!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拉长,每一块铁皮、每一根木条都在解体、碎裂、飞舞,伴随着无数乘客绝望的尖叫,重重砸向冰冷的大地。
砰!咔嚓!咚!哗啦啦……
撞击声沉闷而恐怖,此起彼伏,持续了数秒才渐渐平息。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随即是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列车残骸扭曲呻吟,一些断裂的木块燃烧着发出噼啪声,以及远处寒风掠过废墟的呜咽。
地面因这毁灭性的撞击而剧烈颤抖,如同发生了一场小型的地震。
浓厚的烟尘和着雪沫,以及列车碎片扬起的尘埃混合在一起,形成遮天蔽日的灰霾,将灾难现场笼罩其中。
雪烛感觉自己像是被拆散了重组。
剧烈的疼痛和麻木感交替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费尽全力地,一点点地从压在他身上的、混杂着泥土冰碴和金属碎片的废墟堆里挣扎出来。
冰冷的空气夹杂着刺鼻的铁锈味、血腥味和烟尘呛入肺部,让他咳出带着血丝的唾液。
视野模糊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清晰。眼前是炼狱般的景象:断裂扭曲的钢铁骨架狰狞地刺向夜空,燃烧的车厢碎片冒着滚滚浓烟,散落的座椅、衣物、行李甚至一些染血的绷带散落四处。
原本长长的列车,此刻断成了好几截,像被巨力撕碎的破布娃娃,散落在山坡各处。
幸存乘客痛苦的呻吟和绝望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地从残骸深处传来,如同人间地狱的音符。
“嘶……”左肩传来钻心的剧痛。他试图抬手,却发现左臂软绵绵地耷拉着,稍微一动就痛彻心扉。
“脱臼了。”雪烛迅速判断,额头渗出冷汗。
他咬紧牙关,扫视一眼混乱的现场,强忍剧痛,用右手猛地抓住左臂,身体向后一靠抵住一块歪斜的钢板,“嘎啦”一声令人牙酸的骨响传来,剧痛几乎让他瞬间窒息。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但左手终于能勉强活动了。
骨头复位了。
“炼狱!香奈乎!”他喘息片刻,立刻用尽力气呼喊,声音嘶哑地在死寂的废墟上空回荡,试图穿透这片混乱,“炭治郎!善逸!伊之助!听到回答我!!”
回应他的,只有风穿过残骸缝隙的呜咽,以及愈发清晰的幸存者的哀鸣。
就在他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
“兄长……我……我在这……”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和茫然的少女声音,从他右侧下方一片堆积如小山般的碎木堆和扭曲车皮下方传来。
雪烛精神猛地一振,循声踉跄着冲过去。他奋力拨开那些沉重的、带着冰棱的障碍物,金属的冰冷刺痛指尖,木屑刺进伤口。
终于,他看到了一张熟悉又狼狈的面容。
栗花落香奈乎。
她整个人呈一种怪异的姿势,被卡在了一个巨大的、翻转的车窗框架里。碎裂的有机玻璃像尖刀一样环绕着她。
她左侧肩膀和大半个身子悬在车窗外,右侧则被车厢壁向内凹陷变形的钢板卡住,双腿更是被一堆散落下来的座椅牢牢压住,动弹不得。
那张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或者带着点少女懵懂的小脸,此刻一片苍白,嘴角甚至有一丝血迹。
而最让雪烛心头一紧的是她的眼神——那是一种经历了极致冲击后的空白和……茫然无助。
她呆滞地望着灰蒙蒙、飘着细雪和烟尘的夜空,瞳孔失去了焦距,仿佛灵魂还未从刚才那毁灭性的坠落中归位。
“香奈乎!”雪烛冲到车窗旁,小心翼翼地想把她拉出来。
直到雪烛的手碰到她的肩膀,香奈乎的眼珠才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他焦急的脸上。
那双剪水秋瞳里,残留的后怕和一种近乎“生无可恋”的委屈感清晰地传递出来。
“呃?”雪烛看到她这副前所未有的表情,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低低地、有点无奈又带着点安抚意味地笑出了声,“哈哈哈,你这什么表情啊?像是被霜打蔫了的小花。”
他小心翼翼地触碰她卡住的位置,“别怕,告诉我哪里伤到了?能动吗?”
香奈乎眨了眨眼,意识似乎又清明了一些,她努力想动一下身体,但被卡得很死。
她轻轻吸了口凉气,目光落在自己腹部:“没……没事的兄长……掉下来的时候,被飞溅的玻璃……划了一下……不深。”
她试图表现得坚强,但声音里仍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
她更担心地看着雪烛满是血污和尘土的左肩和他苍白如纸的脸色:“兄长受的伤……比我重吧?”
“这点小伤?”雪烛满不在乎地耸了下右肩,结果扯动了左肩的伤处,痛得他咧了下嘴,却强忍着继续轻松地说,“就是列车完全翻倒的时候,我正好抱着炭治郎和一个离我最近的乘客,为了护住他们头脸不撞上硬物,硬是用左肩扛了一下冲击,结果肩膀脱臼了。”
他晃晃已经复位但依然剧痛的左臂,“已经掰回去了,我的身体没那么脆弱。”
他一边说着,一边更加仔细地探查她腰腹部的伤口。
一道约莫半尺长的划痕,皮肉翻卷,渗出的鲜血在队服上染开一大片暗色,伤口边缘沾满了灰尘和细碎的玻璃碴,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心下一沉,这绝非她自己说的“不深”,需要立刻清理包扎以防感染。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她救出来。
“别动。”雪烛按住她的动作,示意她别挣扎以免造成二次伤害。
他开始更用力地掰动卡住她的扭曲窗框边缘,冰冷的金属发出吱嘎的呻吟。
在确保自己的动作不会压迫到香奈乎伤口的前提下,雪烛费力地掰动了几下变形的金属窗框。
汗水混着灰尘从他额角滑落。
终于,卡住她右侧身体的凹陷钢板稍微松动了一些,留出了更大的空间。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上身托起,让她的重心离开那尖锐的碎玻璃窗缘,然后轻柔但坚定地把她从卡住的变形车窗框架里“拔”了出来。
香奈乎的身体软软地靠在他怀里,冰凉得吓人。
脱困后,她才更深地感受到腹部的剧痛,以及被长时间压迫双腿的麻木和无力感。
雪烛让她靠在一块相对稳固的车厢壁上坐下。
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动作极其迅速地解下了腰间那个常年不离身的漆黑葫芦。
“张嘴。”雪烛拧开葫芦塞子,一股浓烈刺鼻的酒味弥漫开来,但其中又混杂着一丝沁人心脾的药草异香。
“兄长?”香奈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递过来的葫芦口。
“喝点,快点,别磨蹭。”雪烛不容置疑地将葫芦口递到她唇边,眼神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这里面有忍特意调配的‘药’,加足了料的。”
“止痛、提神、加速伤口凝血、防止感染、压制体内残余鬼毒……居家旅行打上弦必备良药,效果顶呱呱!”
“噗...呵呵呵...”香奈乎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兄长眼底不容置喙的关心,不再犹豫,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吞咽起来。
辛辣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瞬间如一股火焰般烧灼到胃里,带来强烈的刺激感。
但很快,一股奇异的清凉感从中蔓延开来,如同甘霖般流淌过四肢百骸。
腹部的刺痛感以可感知的速度迅速钝化、减轻,冰凉的四肢也像是注入了暖流,麻木感快速退去。
混乱的大脑如同被一股清冷的山泉洗涤过,变得异常清晰冷静。
连带着呼吸都平稳了许多。
药的余韵让她苍白的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但眼神却更加清亮有神了。
“呼……”香奈乎长长吁出一口带着寒气的白雾,感觉从濒死的边缘被拉了回来。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眼前的场景——这几乎完全报废、散落在冰冷山谷中的无限列车残骸。
破碎的车厢如同狰狞的钢铁墓穴,浓烟、火光、哀嚎、寒冷……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刚才经历的是何等毁灭性的灾难。
若非兄长提前预警护住了车厢核心区域的人,若非炼狱先生和她第一时间断掉了魇梦的疯狂反扑,若非在最致命的翻滚和撞击中,兄长护住了炭治郎和部分乘客……这里已然是满车死寂的停尸场了。
一股强烈的、迟来的后怕如同冰冷的毒蛇,猛然攥紧了她的心脏,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雪烛染血的衣袖,手指冰凉而微微颤抖。
“兄长……”香奈乎的声音低哑而艰涩,看着雪烛侧脸上同样沾染的血污和尘土,那双在废墟和烟尘中依然努力搜寻同伴、冷静指挥伤员的冰蓝色眼瞳,她再也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很久、却在此刻如此清晰的问题:
“兄长……作为‘柱’,您平日里独自执行的任务……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凶险到与死神共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