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屏上闪烁的任务清单和数据流，像一份来自深渊的雇佣合同。顾九黎的目光迅速扫过：
【设施维护任务】（风险：低-中，收益稳定）
· t1：清理b-7通风管道内的“尘螨集群”（预估奖励：5信用点）
· t2：修复第三储能单元的外部能量导管泄漏（需基础焊接工具，奖励：8信用点）
· t3：清除主通道3号闸门处的生物粘质堵塞（警告：粘质可能具弱腐蚀性，奖励：10信用点）
· ...（共约15个类似任务，全部完成预估可获得不超过150信用点，但耗时较长）
【未知区域探索】（风险：高，收益不确定）
· Z1：探索地图标注的“废弃数据库扇区”（扫描显示有异常能量残留和结构损坏，数据价值待评估，基础探索奖励：15信用点，有价值数据另算）
· Z2：调查“深层能源井”边缘信号干扰源（警告：能量读数极不稳定，风险极高，奖励视调查结果而定）
· ...（仅有寥寥数个选项，每个都透着致命的气息）
时间只剩下71小时多一点。选择稳妥的维护任务，像工蚁一样忙碌三天，或许刚好还清债务，但一无所获，还可能错过真正的机会。选择高风险探索，可能一夜暴富解决债务，更可能尸骨无存。
顾九黎的赌徒血液在沸腾。他几乎立刻就排除了按部就班的维护任务。他的目标是离开这个鬼地方，而不是给一个远古AI打工还债。
“Z1，废弃数据库扇区。”顾九黎指着地图上那个离仓库不算太远的标记点，“这里最近，而且‘异常能量残留’和‘数据价值’听起来更有搞头。”数据库，很可能藏着关于这个前哨站、甚至“基石网络”本身的信息，这比单纯的能量更有价值。
“太危险了！”冈特第一个反对，“数据库这种地方，天知道有什么防御机制或者……数据幽灵之类的东西！”
“待在这里等死就不危险吗？”顾九黎反问，“别忘了倒计时。而且，我们不是有‘专家’吗？”他看向林疏月。
林疏月深吸一口气，看着屏幕上关于数据库扇区的简陋扫描图，点了点头：“从结构上看，确实是标准的数据存储区域布局。如果运气好，或许能找到一些未损坏的存储单元，里面可能包含技术蓝图、日志文件，甚至……历史记录。”她也对可能揭示真相的信息充满渴望。
“那就这么定了。”顾九黎拍板，“李莎，检查装备，我们带足弹药和补给，一小时后出发。冈特，你留在这里，盯着系统，有任何变化立刻通过通讯器报告。”他需要留个后手。
一小时后，小队整装待发。顾九黎、林疏月、李莎和另外两名精锐队员，一行五人，踏入了通往数据库扇区的阴暗通道。冈特和剩余队员留守仓库，看守着那个黑色的信息存储体和宝贵的补给。
通道比之前的管道更加破败，照明时好时坏，墙壁上布满了巨大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东西烧焦的味道。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线缆和金属碎片。
“小心点，这里发生过激烈战斗。”李莎低声道，枪口警惕地扫过每一个阴影。
随着深入，通道两侧开始出现一些封闭的金属门，门上有的有编号，有的只剩焦黑的窟窿。按照地图指引，他们来到了扇区的主入口——一扇巨大的、扭曲变形的合金闸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缝隙内漆黑一片，寒气逼人。
“我先进。”李莎打了个手势，侧身钻了进去。片刻后，里面传来安全信号。
众人依次进入。里面是一个无比广阔的空间，挑高超过十米，一眼望不到头。无数排巨大的、类似服务器机柜的金属架子整齐排列，但大多东倒西歪，许多柜门敞开，露出里面烧毁的电路板和断裂的光纤。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灰烬，踩上去软绵绵的。空气中那股烧焦的味道更加浓烈，还夹杂着一丝……奇异的、类似薄荷的清凉感？
“这里……被彻底摧毁了。”林疏月看着眼前的废墟，声音带着惋惜。她尝试打开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数据接口，连接附近一个看起来还算完整的机柜端口。
接口刚插上，屏幕就疯狂闪烁起乱码和错误提示。“不行，底层物理损坏太严重，而且……有一种很强的背景干扰信号。”
顾九黎也感受到了那种干扰。不仅是对电子设备，似乎对他的精神感知也有细微影响。这感觉……有点像蘑菇之王的菌群网络，但更加冰冷、混乱，充满破败感。
“分散搜索，注意安全。重点寻找完好的存储设备，或者任何异常的能量源。”顾九黎下令。
小队成员两人一组，小心翼翼地在这片数据的坟场中搜寻。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更多的废墟和烧毁的部件，一无所获。绝望的情绪开始蔓延。难道赌错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就在顾九黎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时，通讯器里传来一名队员压低的声音：“老板！这边！最里面有个房间……门是完好的！上面有奇怪的符号！”
众人立刻汇合过去。在数据库扇区的最深处，果然有一扇银白色的、与其他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圆形金属门。门上没有把手，只有一个复杂的、由不断流动的蓝色光丝构成的符号在缓缓旋转。那符号与“基石”符号类似，但更加复杂，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这像是个……安全门？或者隔离舱？”林疏月分析道，“符号的能量反应很稳定，里面的东西可能保存完好。”
“怎么打开？”李莎尝试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顾九黎仔细观察着那个光符。他尝试像之前与蘑菇之王沟通那样，集中精神传递意念，但毫无反应。他又试着用手去触摸，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光符没有任何变化。
“可能需要权限，或者特定的能量密钥。”林疏月皱眉。
权限？密钥？顾九黎想起了那个黑色的信息存储体。会不会是钥匙？但东西在仓库。
难道要无功而返？
就在这时，顾九黎体内的【规则嘲讽系统】再次有了微弱的反应。这一次，不是提示，而是一种……蠢蠢欲动的“渴望”？仿佛门后的东西，对系统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同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数据库虽然物理损坏，但那个背景干扰信号……会不会是残留的、无序的数据流？就像蘑菇之王的网络里有“乐子人”的意念一样，这里会不会有破碎的“基石网络”数据碎片？
他的系统需要“观众打赏”，而“打赏”的本质，是不是某种形式的“信息交互”或“能量转移”？能不能……主动“劫持”这些破碎的数据流，把它们“转化”成系统可识别的“打赏”？
这个想法极其危险，等于是在一个濒临崩溃的系统上进行非法数据扒窃！但收益可能巨大！
赌了！
顾九黎让其他人退后，自己盘膝坐在那扇门前。他不再试图沟通门，而是放开精神感知，主动去接触、去捕捉空气中那些无序的、破碎的数据干扰信号！
这个过程比连接菌群网络更加痛苦和混乱！那些数据碎片充满了错误、死循环和逻辑悖论，冲击着他的意识，仿佛有无数个濒死的老旧收音机在耳边同时尖啸！
“老板！”李莎看到顾九黎脸色瞬间惨白，身体剧烈颤抖，想要上前。
“别过来！”顾九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全力运转那点可怜的规则力量，引导着系统的一丝特性，尝试在这些垃圾数据中，寻找那些可能蕴含着一丁点原始信息或能量的“有效碎片”，并将其强行“剥离”、“转化”！
这就像是在浩瀚的互联网垃圾邮件海洋里，徒手抓取可能有价值的比特！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且极度消耗心神！
几分钟后，就在顾九黎快要支撑不住时，脑海中终于响起了那个冰冷的提示音，虽然微弱且充满杂音：
【检测到……无序数据流……尝试解析……】
【解析失败……信息熵过高……】
【强制抽取……底层能量残留……】
【获得……劣质的……信息尘埃……价值评估：极低……】
【转化为……0.1单位……通用能量……】
才0.1单位！还不够塞牙缝的！而且过程如此凶险！
顾九黎几乎要放弃这条歪路。但就在这时，或许是因为他刚才的“强制抽取”行为，就像是往平静（虽然混乱）的死水里扔了块石头，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那扇银白色门上的蓝色光符，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断断续续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非授权……信息接触……】
【识别……低兼容性……外部接口……】
【启动……应急协议……】
【进行……最低限度……交互评估……】
门上的光符流动速度加快，一道细微的蓝色光束射出，扫描过顾九黎的身体。
【评估对象：碳基生命体，携带未知规则模块，信息处理方式……粗糙……但具备……基本交互潜力。】
【数据库核心区域已封锁。可提供……外围缓存数据访问权限（限时）……作为……交互测试。】
【警告：任何破坏性行为将导致权限永久关闭。】
顾九黎愣住了。
其他人也愣住了。
这算什么？非法挖矿行为，反而触发了系统的“乞丐模式”？施舍一点残羹冷炙来测试他的“潜力”？
但无论如何，门，似乎开了一条缝！
“接受测试！”顾九黎立刻回应。
【链接建立。传输开始。】
一股庞杂但相对有序的数据流，顺着那道蓝色光束，涌入顾九黎的脑海。不再是之前垃圾场般的碎片，而是经过筛选的、关于这个前哨站基础结构、日常维护日志、以及……附近区域能量分布图等相对“安全”的信息。
这些信息本身价值不算太高，但其中蕴含的“秩序性”，却让顾九黎的系统转化效率大大提升！
【获得……基础结构信息……价值评估：低……】
【获得……维护日志（残缺）……价值评估：低……】
【获得……局部能量分布图……价值评估：中……】
【综合转化……获得……5单位……通用能量！】
5单位！虽然不多，但比刚才快了50倍！而且是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
更重要的是，顾九黎从那些残缺的维护日志中，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片段：【……警告：Z-能源井约束力场持续衰减……疑似受外部‘混沌信号’干扰……需优先处理……】
Z-能源井？就是那个风险极高的Z2探索区域？外部“混沌信号”干扰？会不会和“摇篮协议”或者技术狂热教徒有关？
一条可能的、高回报的任务线索浮现了！
算力挖矿差点把自己搞死，却意外触发了信息劫持式的“施舍”，并获得了关键情报。
这趟数据库废墟之行，似乎开始回本了。
顾九黎看着那扇依旧紧闭但似乎不再遥不可及的门，眼中闪烁着新的光芒。
或许，还清债务的关键，不在这个废墟，而在那个更危险的……能源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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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