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推门进来，江黎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跟她说明情况。
“他刚刚醒过来，手指可以动，但是说不了话。”
“好的，你先别着急。”
护士低声安慰她，带着职业性的温和，然后动作利落地开始检查各项监护数据。
“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得厉害吗？”
迟宴州的目光，从江黎身上缓慢移到护士脸上，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麻药退去后的剧痛从腹部狰狞地泛起，但他隐忍着咬着牙，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江黎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紧绷的下颌线，一颗心紧紧的悬在半空。
护士掀开被子一角，查看他腹部的敷料，江黎跟着看了一眼，只觉得心口一阵酸痛。
那个伤口在正中偏右的位置，被纱胶缠绕着，隐约能看见下方隆起的敷料轮廓，边缘干燥，没有渗血，应该是好现象。
“伤口缝了十二针，目前来看恢复得不错。”
护士熟练地给他挂了一个输液瓶，一边调整输液泵的速度，一边对江黎嘱咐。
“目前看没有感染迹象，引流也很通畅，但接下来是关键期，要密切观察，防止并发症。麻药过了会越来越疼，止痛泵我们用着，如果他疼得难以忍受，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
江黎用力点头，把这些话一字一句刻进心里。
护士又转向迟宴州，撤掉他的呼吸面罩，声音缓慢，吐字清晰：
“现在需要您配合做深呼吸，慢一点，对，就是这样……可能会牵拉到伤口，疼也得尽量做，防止肺部感染……家属可以帮忙扶着点肩膀，给他一点支撑。”
江黎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手绕过迟宴州的颈后，虚虚托住他另一侧的肩膀。
迟宴州在她的扶持下，配合着指令，缓慢地吸气、吐气。
每一次呼吸，腹部伤口的疼痛都尖锐一分，他的眉头紧皱，墨色的眸子深处压抑着痛楚的波澜，却始终一声不吭，只是呼吸稍稍粗重了些。
江黎看着他的模样，也知道他应该会很疼，但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稳稳的扶着他，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
“目前还是需要绝对卧床，不可以移动他的身体，也不能吃饭喝水，嘴干的话可以拿棉签蘸水给他滋润一下。”
护士记录好数据，叮嘱了点基本的注意事项，又接着对江黎说道：
“家属多费心，帮着按摩一下四肢，促进血液循环，但千万小心别碰到伤口，有任何问题，直接按铃叫护士。”
“谢谢。”
护士离开后，病房里重新陷入了寂静。
江黎看着他额头上的冷汗，连忙去卫生间仔细洗了手，用温水浸湿毛巾拧干，回来给他擦了擦脸和脖子。
他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移动，像无声的潮水，包裹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护士说让你深呼吸，你可别偷懒，不然要影响肺功能的，如果疼得厉害你就跟我说，我再把护士叫进来，想想办法。”
江黎拉过凳子坐在床边，牵着他的手，逐渐往上按摩他的胳膊。
“促进血液循环……这个力道可以吗？会不会扯到你的伤口？”
她低声嘟囔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在寻求他的反馈。
迟宴州静静地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和小心的举动，一股细密的疼，从心脏的位置蔓延开，比腹部的刀口更让他难以承受。
“昭昭……”
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气息也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江黎动作一顿，急忙抬头看他。
“你哪里不舒服吗？”
“你不用做这些。”他每个字都吐得缓慢，却无比清晰，“让护工来。”
江黎听懂了他的意思，鼻尖跟着又是一酸。
“本小姐头一次伺候人，你别不识好歹。”
“嗯……”迟宴州轻微挑眉，“主要是，我怕你把我按死……”
“你给我闭嘴！”
原本聚集起来的眼泪一下子就退了，江黎骂了他一句，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狗东西，还有心情挖苦她。
迟宴州见到她的笑容，指尖勾住她的手指，好声哄着：
“乖，去找个护工，你在旁边陪着就行。”
江黎没有再坚持，虽然她愿意照顾他，但是她确实是不够专业，于是就给张肆打电话，让他联系靠谱的护工。
张肆得知迟宴州醒了，连声答应着挂断电话，不到半小时就带了一位面相敦厚的中年女人进来。
“川哥，嫂子。”
张肆压着声音，目光确认了迟宴州的状态，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这是周姨，在骨科和普外干了十几年陪护，经验特别丰富，我特意打听院方请过来的。”
周姨上前一步，朝迟宴州和气地点点头，又对床边的江黎投去慈善的目光。
“迟先生刚醒，需要绝对静养。按摩、擦身、观察引流这些事，交给我就行，我手上有数，肯定能协助迟先生尽快恢复。”
“那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
江黎朝她微微颔首，握着迟宴州的手紧了紧，然后抬眼看着他。
迟宴州没再出声，只是沉默着回望着她，指尖轻微的蹭了蹭她的手背。
“你累的话就再睡一会儿，我就在这儿陪你，哪里也不去。”
江黎的声音很轻，但是语气十分笃定，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迟宴州摇摇头，即便是眼神还有些涣散，却执着的落在她身上，半点都舍不得移开。
……
周姨的工作确实做得很细致，在她的悉心照料下，迟宴州恢复得很快，各项指标稳步向好，连医生脸上都见到了轻松的笑容。
没过几天，他就能在江黎的搀扶下，极其缓慢地尝试下床站立、挪步，江黎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拉扯到他的伤口。
期间，雷敬过来看过他几次，见到他良好的状态，眼神里满是欣慰。
等到他离开后，迟宴州坐在病床上，伸手揽了江黎的腰。
“我听说，你刚来就把他训了一顿？”
“我才没有，你都不知道我多有礼貌。”江黎矢口否认。
“噢……”
迟宴州没多说什么，但是对于她让雷敬吃瘪的壮举，早就如雷贯耳。
小野猫就是小野猫，小爪子还挺锋利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