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拍还没被捡起来。
站在那边的三年级选手,脸上的僵硬在旁边的喧哗声下,慢慢变成了咧嘴讥笑。
“脸上擦了点皮,不会就不想打了吧?”
“不会和昨天一样,踩个口香糖没摔还哭着去告状吧?”
“来立海大的人多了去了,在狂点什么。”
“以为自己已经是正选了吗?把把削零。”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最后停在了离网还有一点距离的地方,嘴角带笑,却让人看的火大。
嘴上的话更是没停下来过。
“别以为有点支持者,大家都惯着你,就能装的像模像样了。”
“转学才多久,你不就是靠着几场比赛蹭了点热度?”
“害的前辈被罚,你不觉得早该自己退出了吗?”
他扯着嗓子,一句话比一句还放肆,眼神恶意地盯着时昭,还时不时朝观众席扫一眼。
时昭终于抬起头,眼神不再遮掩。
他声音不高,却比对面的叫嚣更冷,更稳。
“前辈。”
时昭站在原地,语气依旧温平,却一句句把人钉死在原地,“您说得对,转学没多久,比赛不多,削零也就两三场而已。”
“可奇怪的是,怎么就轮不到您来削我呢?”
他目光落在对方脸上,送上了时昭特别版笑容。
还没完呢。
踩着口香糖,那埋汰的,还是在打比赛的地方,本来也有点情绪。
看着面前嘴跟抽搐了似的,要张不张的前辈,一味笑着的时昭也忍不住自己那要“出击”的心了。
事实证明,有些人就是不配得到尊重的。
话音刚落,场地边沉默了一瞬。
很快,有人低声应了一句,“他说得没错啊。”
“这事儿本来就脏得过头了。”
“要我早就翻脸了,是前辈就能把球场当成垃圾场吗?”
“我得亏是不在这个场地打,我一脚踩到指不定那一球就飞到哪里去了。”
“本来就有错,面对惩罚不敢和副部长反抗,朝其他人发火,这和动手有什么区别。”
“部长最近请假,什么人都敢出来跳一跳了。”
“欺负新同学,都多久没发生过的事情了。”
附和的声音从几个方向传来,不高,却足够穿透周围躁动的空气。
放学时分,可能顺路留下来给他们加油鼓劲儿的同学更多一些,今天是周六,在场地周围的更多的都是网球部的成员。
看着面前这种情况,都说的有理有据的。
可也有人悄悄咽了口口水,小声道,“他刚刚那个笑……怎么有点吓人。”
“是很好看没错,可我真的背后一凉。”
“你不觉得他在生气吗?”
周六专程跑来看比赛的轻音部小伙伴坐在人群最边上,没插话,也没笑。
她们只是静静看着场上的那个少年。
一头黑发有碎发落在额前,轮廓清冷,在阳光底下,他笑得干净纯澈,嘴角扬起了弧度。
可就是这样的笑,让人下意识安静了下来。
表面仍是无波无澜,但下一秒,巨浪就要拍岸。
“时昭,好像生气了。”
手里还拿着给时昭的应援牌呢,反应过来的由梨小声和身边的伙伴说着,“上次时昭就说他没生气,真生气一眼就能看出来,我还不信。”
一时之间,连刚刚跑过来的切原都愣在了原地。
轻笑过后,满意的看着面前这位握紧了拳头的前辈,时昭的话锋一转,“至于您刚刚提的那块口香糖……”
“我确实踩到了。”
“我没摔,不是因为地上没问题。”
“是我踩得住,不代表你做得对。”
“我没说,是因为我当时还以为,立海大不至于有人干那种事。”
他顿了一下,轻声笑了下,“没想到,这会儿就撞上您了。”
“撞”这个字一出,全场一静。
他抬起眼看过去,目光不锐,却让人避无可避。
“有些人喜欢把干净的场地变脏,喜欢在别人专注比赛的时候搞点花样。”
“喜欢在赢不了的时候动点别的心思。”
“您确实不装。”
“有点心思都落实了。”
“除了在场地上留下口香糖,不知道您还有多少壮举,为网球部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不如也发到部刊上,让大家都学学。”
“你……”
“我确实不喜欢多说话,是因为我有在打球。”
“包括到刚才,我都觉得交给网球部的大家就好。”
“可您刚刚连拍子都砸过来了,还说我又装又狂。”
“我再没点反应,是不是让您有点失望啊。”
话音落下,时昭抬手发球,球拍挥下的一刻,也仿佛把整场的沉默,一起击碎了。
“时昭!时昭!时昭!”
“啪”的一声,那球带着极大的力度,越过球网,直逼对面而去。
观众席在这瞬间炸开了,有人下意识站起身,有人惊呼出声。
太快了。
比刚刚的球都快。
刚刚这位前辈是怎么一步一步骂着他往前的,现在,他就要让他怎么一步一步退回去。
球落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角度刁钻,落点狠厉,球球落在他面前,不到三五厘米的距离,根本不给喘息的余地。
“等,等一下,别。”
看着砸在自己面前的球,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往后退,又一次距离被缩短后,他终于忍不住喊出声了。
时昭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抛球的同时扔出一句话,“前辈,您说我装。”
“那请问,这样的不装……您满意吗?”
下一球挥出,时昭拿出了他该有的力度。
对面那人被打得节节败退,步伐越来越乱。
拍子早就给他扔回去了,但他自己放弃掉了,就怪不得时昭了。
时昭步子一收,站在底线,他收了点劲,慢条斯理走向场边,捡了几颗球回来。
手上动作不急不缓,却让人心头发紧。
球一颗颗塞进口袋,他抬眼,又是一球,“还是说……您想要的是这样的?”
不等回应,又是一球轰出。
球速爆发,拍声干脆得惊人。
球网另一边,那人险些扑倒在地。
终是一阵踉跄,跌坐在地。
在又一球出现的时候,他手忙脚乱地往后一缩,甚至闭上了眼睛,疯狂地喊着,也打着手势,“我不打,我不打了。”
“我认输。”
“砰”,一声闷响。
不是砸在人身上,而是重重落在他身侧不远处的边线上。
球在地面上反弹了一下,带着余劲打在挡网柱上,又慢悠悠地滚开。
是一记警告,也宣告着结束。
那人愣了两秒,才缓缓睁开眼睛。
就在刚才那一瞬,他以为那球会朝着他砸下来,像自己之前做的那样。
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僵硬地回头,看到那球擦线而落,精确得可怕。
偏偏又完美避开了他的位置。
时昭站在对面,背着光,动作没有多余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