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好处就了事？
不，这远远不够。
陈玄奘看着眼前这位已经赔了夫人又折兵、佛心都快碎成二维码的灵吉菩萨，心中没有丝毫的同情。
他要的不仅仅是这点赔偿。
他要的是彻底的、绝对的主动权！
他要让这位佛门菩萨，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监工，彻底沦为自己可以随意驱使的工具人！
所以，在收下那朵清心白玉莲之后，他并没有如灵吉菩萨所愿立刻开始闭关疗伤。
他依旧虚弱地半躺在地上，由忠心护主的猪悟能搀扶着。
他没有去看灵吉菩萨那张比哭还难看的脸。
而是低下头，饶有兴致地把玩起了手中那颗布满了裂纹的定风丹。
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宛若最上等的暖玉。
轻轻地摩挲着丹药表面那一道道由他自己亲手伪造出来的伤痕。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
仿佛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
又仿佛是在欣赏一件充满了瑕疵美的艺术品。
山谷中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孙悟空还在一旁捂着眼睛哼哼唧唧，但那从指缝里透出来的精光，却暴露了他正在全神贯注看戏的事实。
猪悟能则是一脸悲痛地搀扶着师父，但那微微抖动的肩膀，却出卖了他憋笑憋得有多辛苦。
而灵吉菩萨，就那样尴尬地站着。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这个让他道心蒙尘的恐怖魔僧！
“咳咳……圣僧。”
他只能再次硬着头皮开口。
“既然……既然圣僧的伤势已无大碍。”
“那……降妖之事，是否……”
他的话还没说完。
陈玄奘便忽然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很淡。
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地刺进了灵吉菩萨的耳朵里，让他后面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陈玄奘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依旧挂着苍白与虚弱。
但那双深邃的凤目之中，却闪烁着一种让灵吉菩萨感到无比心悸的……似笑非笑的玩味。
“菩萨，莫急。”
陈玄奘悠悠地开口，声音依旧有气无力。
“降妖之事，贫僧自有计较。”
“只是……贫僧心中尚有一事不解，还想向菩萨请教一二。”
“圣僧请讲。”
灵吉菩萨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他感觉，对方接下来的话，将会是比刚才那场碰瓷还要恐怖百倍的绝杀！
果然！
陈玄奘将手中的破碎丹药轻轻一抛，又稳稳接住。
他看着灵吉菩萨，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菩萨。”
“贫僧刚才观那妖怪，虽然妖气冲天，但他的身上却隐隐带着一丝……佛光。”
轰！！！
此言一出！
宛若一道晴天霹雳，在灵吉菩萨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瞳孔更是在这一刻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来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而且……”
陈玄奘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用那平淡却又字字诛心的语气说道：
“他那所谓的三昧神风，据悟能所言，乃是偷食了灵山佛前的琉璃盏灯油才炼化而成。”
“贫僧就有些好奇了。”
“这灵山圣境守卫森严，高手如云。别说是一只小小的黄毛貂鼠，就算是大罗金仙，怕是也难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其中偷走灯油吧？”
“你说……”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魔鬼般的弧度。
他盯着灵吉菩萨那双已经开始流露出惊恐之色的眼睛，一字一顿问出了那个最致命的问题！
“他，会不会本就是你佛门中人？”
“或者说……”
“他，本就是你佛门……故意放在这里的？”
静！
整个天地在这一刻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孙悟空停止了哀嚎。
猪悟能停止了憋笑。
他们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极度的震惊！
师父他……
他……他在说什么？！
他竟然当着一个佛门菩萨的面，直接掀了桌子？！
他竟然直接点破了这西行劫难背后那不可告人的……真相？！
疯了！
师父他一定是疯了！
猪悟能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当过天蓬元帅，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水有多深！
西游量劫是道祖定下的基调，是天庭与佛门共同执行的一场席卷三界的大棋局！
这路上的每一个妖怪，每一场劫难，可以说百分之九十都是提前安排好的演员！
这件事在三界高层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但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它不能被拿到台面上来说！
你知我知，大家心照不宣，你好我好。
可一旦有人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那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就从一场考验，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一场佛门为了东传信仰而自导自演，欺瞒三界众生，愚弄大唐天子的……惊天骗局！
这个罪名太大了！
大到就算是西天灵山也承受不起！
而现在……
他的师父陈玄奘，就那样风轻云淡地当着一个佛门菩萨的面，将这个足以让三界震动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猪悟能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在发软。
他已经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而此刻的灵吉菩萨，早已是汗如雨下，面无人色！
他的大脑一片轰鸣！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面对一个凡人僧侣。
而是在面对一尊从九幽地狱深处爬出来的……盖世魔头！
这个唐三藏……
他……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他就不怕佛祖降下雷霆之怒，将他打得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吗？！
“圣……圣僧！”
灵吉菩萨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而又嘶哑！
他再也无法保持那份菩萨的威严与镇定！
“饭……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他指着陈玄奘，手指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此等污蔑我佛门清誉之言，若是传出去，可是要遭受无边业火焚身之苦的！”
他在威胁！
他在用佛门的威严来做最后的挣扎！
然而。
陈玄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充满了怜悯。
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污蔑？”
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是如此的灿烂，如此的俊美。
却让灵吉菩萨感到通体冰寒，如坠冰窟！
“菩萨，你是在威胁贫僧吗？”
陈玄奘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掸了掸僧袍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他嘴角的血迹早已消失不见。
他苍白的脸色也瞬间恢复了红润。
他那挺拔的身姿在这一刻，仿佛比那山岳还要巍峨！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绝伦的气势从他的身上缓缓升腾而起！
那不是法力！
那不是威压！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视三界神佛如蝼蚁的……绝对漠然！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悲天悯人的大唐圣僧。
而是一尊主宰万物生死的……魔主！
他一步一步地向着灵吉菩萨走了过去。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灵吉菩萨的心脏之上！
让他的佛心疯狂地颤抖，龟裂！
“菩萨，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陈玄奘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用那修长的、宛若艺术品般的手指轻轻地为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领。
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轻柔。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温和。
但他说出的话，却让灵吉菩萨浑身的血液都为之冻结！
“贫僧此来西行，不是来求你们佛法的。”
“贫僧是来给你们佛门……定规矩的。”
他凑到灵吉菩萨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你佛门想东传信仰，可以。”
“你想安排劫难，彰显佛法，也可以。”
“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变得如同九幽之下的寒冰！
“你们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把主意打到贫僧的头上。”
“更不该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演员，来恶心贫僧！”
说完，他缓缓地直起身子。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被吓傻了的菩萨，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开口道：
“你说，贫僧是在污蔑你佛门？”
“也罢。”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动身，去一趟西天灵山。”
他伸出手搭在了灵吉菩萨的肩膀上，笑得人畜无害。
“我们当着漫天仙佛的面，找佛祖当面对质一下。”
“看一看，贫僧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也看一看，你这定风丹到底……是真是假。”
“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