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像一抹陈年的血,染在青石镇的屋檐上。
林玄坐在酒馆的角落里,听着邻桌酒客的喧嚣。他们口中的故事,与他过去所知的江湖截然不同。没有郭靖黄蓉的侠之大者,更多的是关于一个浪子用一根手指赢了一座赌坊,或是一个剑客为了一句承诺,在雨中杀了三十个人。
“听说了吗?黑风寨那伙天杀的,前儿又下山劫了王员外的商队!”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将酒碗重重地顿在桌上,“连个活口都没留,官府的人去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嘘!小声点,那黑风寨大当家‘鬼见愁’,一手连环弩使得出神入化,寻常高手上山就是送死!”
林玄默然饮尽杯中之酒。在这个世界,他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似乎无处可用,每日的游荡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西门吹雪那句“你的拳是死的”如魔音贯耳,让他时时自省。或许,他需要做一些自己熟悉的事情,来找回那份本心。
剿匪,便是最熟悉的事。
黑风山脚下,林木森然。林玄刚踏上山路,便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循声而去,只见一个荆钗布裙的年轻女子瘫坐在树下,衣衫被荆棘划破了数道口子,露出雪白的肌肤,一张清秀的脸上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姑娘,此处危险,为何独自一人?”林玄的声音沉稳,带着一种天生的可靠感。
女子受惊般地抬起头,看到林玄,眼中闪过一丝怯意,随即化为哀求:“壮士……壮士救我!我是被黑风寨的贼人掳来的,趁他们不备才逃了出来……我的家人还在他们手上!”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向一条更为隐蔽的岔路,“壮士若要上山,千万别走大路,那里岗哨密布。这条小路……是我逃下来时发现的,可以直通他们的后山聚义厅,那里守备最是松懈。”
林玄看着她真切而恐惧的眼神,心中那份源自射雕世界的侠义之情油然而生,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姑娘且在此处躲好,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身形一晃,便没入了那条女子所指的“近路”。
小径崎岖,越走越窄,两侧是陡峭的崖壁,抬头只能望见一线天光。林玄眉头微皱,心中刚升起一丝警觉,脚下的土地便猛然一软。
“轰隆!”
巨响震彻山谷。头顶,早已准备好的巨石和滚木裹挟着千钧之力轰然砸下,几乎封死了所有退路。与此同时,两侧崖壁上突然探出数十个黑洞洞的弩口,密集的箭雨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形成一张死亡之网,瞬间将他笼罩。
这的确是一处绝地,一个为顶尖高手量身定做的坟墓。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林玄。
他深吸一口气,九阴真气如烘炉般在体内勃然爆发。面对当头砸下的巨石,他不闪不避,右拳紧握,筋骨齐鸣间,一式八极拳中的“立地通天炮”冲天而起。
拳未至,刚猛无俦的拳风已将空气挤压成一道无形的墙。
“砰——!”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那重逾千斤的巨石在半空中应声炸裂,化作漫天碎石四下飞溅。林玄的身影从石雨中冲出,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炮弹般拔地而起,直冲向崖壁。那些足以洞穿铁甲的弩箭射在他身上,竟发出“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连护体真气都无法穿透。
崖壁上的山贼们脸上露出见鬼般的神情,还未等他们装填第二轮弩箭,林玄已然登顶。他没有多余的言语,身形如虎,拳出如龙,每一次出拳都带着开碑裂石的巨响。惨叫声此起彼伏,不过是十数个呼吸的工夫,精心布置陷阱的数十名山贼便已尽数筋断骨折,倒地不起。
林玄踏过一地狼藉,冲入聚义厅,厅内早已人去楼空,一片狼藉。桌上的一壶酒尚有余温,显然,那贼首“鬼见愁”是在确认他落入陷阱后,才不慌不忙地逃离。
他被人当猴耍了。那个女人、这条近路、这个陷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目的不是为了杀他,而是为了拖住他,好让贼首金蝉脱壳。
林玄缓缓走下山,面沉如水。他强横的实力破开了陷阱,却没能抓住真正的敌人,这让他感到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回到青石镇,天色已晚。他随意走进一家路边的茶馆,想静下心来理清思绪。
茶馆里客人不多,一个身段婀娜、风情万种的女人正倚在柜台后,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算盘。她穿着一身贴身的锦缎旗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眉梢眼角皆是媚意,与山脚下那个柔弱无助的村女判若两人。
林玄的目光扫过她,脚步却猛地一顿。
那老板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望向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就是这个眼神。
林玄的心猛地一沉。尽管容貌、气质、衣着天差地别,但那双眼睛深处的一丝神韵,与山脚下那个可怜兮兮的女子,竟有那么一瞬间的重合。
老板娘对他嫣然一笑,那笑容里没有感激,没有恐惧,只有一丝淡淡的、如同欣赏一件有趣玩物般的玩味。她什么也没说,又低下头去,继续拨弄着那清脆作响的算盘,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林玄的错觉。
林玄坐在桌边,端起伙计送上的茶水。茶是温的,可他的心却一点点冷了下去。他终于明白,自己被彻头彻尾地算计了。那个女人的眼泪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就连她指的那条路,恐怕也是黑风寨自己人挖出来的。他回想起在射雕世界的经历,无论是东邪西毒,对手的强大都摆在明面上,一拳一脚,比的是实打实的功夫。可在这里,最致命的危险,却藏在一滴眼泪、一个微笑、一张人皮面具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