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小品演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全家人笑得前仰后合。
裴雁之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总不能在全家人兴致最高的时候，一个人黑着脸出去，那也太不合时宜了。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小品结束了。
在一片掌声和欢笑声中，主持人拿着话筒，笑容满面地走上了舞台。
“感谢沈藤和艾轮为我们带来的欢声笑语。”
“是啊，过年，就图一个开心，一个团圆。”
“而有一种情感，它跨越了年龄，连接着几代人，那就是我们华夏人血脉里，对于家的眷恋，对于爱的传承。”
“说得好，接下来，就让我们掌声有请着名青年歌手，方羽！为我们带来一首温暖人心的歌曲！”
裴雁之的身体，在听到“方羽”两个字时，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
他终究还是没能走掉。
最小的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身边，拉住了他的衣角，仰着小脸。
“爷爷，爷爷，是大明星！”
“就是电视上那个很会唱歌的哥哥！”
裴雁之低下头，对上孙子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只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被小孙子拉着，重新回到了饭桌旁。
他倒要看看。
看看这个被捧上神坛的年轻人，在这个舞台上，究竟能唱出个什么名堂。
无非就是一首流行歌罢了。
为了收视率，迎合年轻人的口味。
可笑。
电视屏幕上，舞台的灯光暗下，又在瞬间切换成一片温暖而辉煌的赤红。
悠扬的旋律缓缓响起。
舞台中央的升降台，载着一个身影，慢慢升起。
当灯光完全打亮的那一刻。
客厅里，裴雁之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只见方羽身着一袭改良过的红色华服，静静地站在舞台中央。
那不是传统的长袍马褂，也不是西式的礼服。
衣服的剪裁利落而现代，却在领口、袖边点缀着精致的云纹刺绣。
既有古典的韵味，又不失时尚的气度。
红色，是属于这个节日的颜色，庄重，而又热烈。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同色系小裙子的小女孩，扎着两个可爱的羊角辫，正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台下。
而在他们身后，几十位伴舞演员如众星捧月般散开。
整个舞台的布景宏大而绚烂。
一种空灵而悠远的和声，在恢弘的舞台上缓缓流淌开。
没有激昂的鼓点，也没有复杂的弦乐。
仅仅是纯粹的人声哼唱，带着一种洗涤人心的宁静力量。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
“红日升在东方，其大道满霞光。”
“我何其幸，生于你怀，承一脉血流淌……”
镜头给到了舞台中央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她仰着头，看着舞台上方璀璨的灯光。
用最天真无邪的声音，唱出了最恢弘磅礴的词句。
那是一种直击人心的力量。
一种未经雕琢的真诚。
客厅里，裴雁之的大儿子正准备给父亲再夹一块排骨，听到这歌声，动作也顿住了。
“哎？这歌词……写得真好啊。”
“是啊，让小孩子来唱这两句，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儿媳妇也点头附和。
就连那个坐立不安的小孙子，此刻也安静了下来，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
网络上，刚刚还在为小品狂欢的弹幕，出现了片刻的稀疏。
紧接着，是新一轮的爆发。
【这开场……有点东西啊。】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这小女孩的声音太干净了。】
【我何其幸，生于你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想哭。】
【词写得真大气，是谁写的？方羽吗？】
【格局！朋友们，这就是格局！】
【期待羽神的部分！】
……
舞台上。
童声落下，旋律陡然一变。
铮铮的古筝音色如同山涧清泉，叮咚作响。
婉转的二胡紧随其后，勾勒出一副水墨丹青般的清雅画卷。
各种华夏传统乐器的音色交织在一起，却并不繁杂。
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与辽阔。
现场观众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都知道，童声只是引子，接下来，该方羽开口了。
电视机前的裴雁之，也下意识地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
他倒要听听，方羽会如何演绎这首歌。
然而，方羽并没有立刻开唱。
舞台上，那个刚刚还表现得完美无缺的小女孩，突然拉了拉方羽的衣角。
用只有他们两人和后台导演能听见的麦克风，小声嘟囔了一句。
“方羽哥哥，这上面太热了，灯好晃眼，我想下去了。”
这一瞬间。
方羽的脑子里，像是有一万只羊驼呼啸而过。
妹妹！我的亲妹妹！
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
你知道全国有多少人看着吗？
你知道你现在下去意味着什么吗？
放送事故啊！
这可是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