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前学习”功能在家长群里引发的狂热，以及二手市场上出现的破解，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李浩隐隐感觉到，在那张截图背后，还隐藏着更深层次的问题。
那个声称“一个周末学完三年数学”的家长，其解锁课程的方式，似乎并不是通过星火科技官方的付费渠道。李浩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技术团队，让他们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
“去查一下所有非官方渠道的课程解锁记录。”李浩对项目经理张伟说，“重点关注那些有批量解锁行为的管理员账户，看看它们的激活码来源是否正常。”
技术团队的效率很高，两天后，一份触目惊心的调查报告就放在了李浩的办公桌上。
报告显示，在南都市的几所试点学校里，都存在着一种特殊的“绿色通道”。一些家长的账户，在没有任何官方付费记录的情况下，却开通了大量高价的“精品课程”和“超前学习”权限。而执行这些解锁操作的，无一例外，都是学校的管理员账户。
顺着这条线索深挖下去，真相令人不寒而栗。部分学校领导，利用市教育局下放的所谓“自主权”，将星火科技免费提供的教育平板和课程内容，包装成了可以明码标价的“特殊资源”。
“想让你的孩子进入我们的‘智慧班’吗？可以，交三万块‘赞助费’。”
“想要提前解锁下个学期的课程，在期末考试中占得先机吗？没问题，这个‘培优包’两万块。”
这些交易全部通过现金或个人转账完成，完美地绕过了星火科技和教育局的监管。学校的领导们，心照不宣地将这笔巨额收入，纳入了学校自己的“小金库”，美其名曰“用于改善教学环境”。
李浩看着报告，手脚冰凉。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关于教育理念的实验，却没想到它在现实中，如此迅速地腐化成了一门肮脏的生意。他们辛苦打造的技术平台，本意是为教育赋能，促进公平，结果却沦为某些人中饱私囊、制造新的不公的工具。
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项目负责人的处理范畴。这不再是技术问题，甚至不只是教育问题，这是一个掺杂了人性贪婪和体制弊病的社会问题。
李浩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悬崖边上进行疯狂实验的科学家。实验体已经变异，随时可能挣脱束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他迫切地需要一个“主心骨”，一个能从更高维度看清问题、并有足够魄力做出决断的人。
整个公司，只有一个人能扮演这个角色——林星石。
他必须立刻向林星石汇报这一切，商量对策。是立刻叫停所有试点，壮士断腕？还是主动联系市教育局，揭开盖子，来一场更彻底的整顿？每一种选择，都可能引发一场巨大的风暴。
李浩抓起那份报告，快步走向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然而，当他到达那扇熟悉的办公室门口时，却被一个人拦住了。是公司的技术总监，陈默。
陈默刚好从林星石的办公室门出来。
“李总，”陈默的语气很客气，但态度却不容置疑，“林总在闭关，他交代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打扰。”
“闭关？”李浩愣住了，“出什么事了？公司遇到什么技术难题了吗？”
陈默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神秘。他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一个惊天的秘密：“不是难题，是突破。林总正在为公司锻造一件‘核武器’级别的项目。”
“核武器？”李浩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不能说得太细，有严格的保密协议。”陈默的眼睛里闪烁着对技术的狂热光芒，“我只能告诉你，那是一个……关于‘语言’和‘智能’的终极模型。”
李浩看着陈默那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再看了看那扇紧闭的的办公室大门，他举到一半的报告，又沉重地垂了下来。
他知道林星石的行事风格。一旦他进入这种“闭关”状态，就意味着他将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将全部心神沉浸在那个他认为更重要、更宏大的技术世界里。此时此刻，别说是一个教育项目的失控，就算是公司着火了，恐怕也无法让他分心。
“我明白了。”李浩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要多久？”
“不知道，也许一个月，也许三个月。”陈默摇了摇头，随即又补充道，“但林总说了，教育项目那边，完全放权给你。他相信你的判断。”
相信我的判断……
李浩苦笑了一下，转身默默地离开了。他独自一人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傍晚时分车水马龙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