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项目立项会议的第二天，陈默就召集了专项团队的所有成员，在星火科技园区的一间保密会议室里，开始了长达数天的封闭式技术论证。
会议室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技术名词、架构图和数据分析。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泡面的味道，但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丝毫的疲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专注和兴奋的神情。
“我们首先要明确一点，我们为什么选择ARm架构？”陈默站在白板前，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技术骨干，“我知道，在服务器领域，ARm还只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而x86则是统治多年的巨人。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有机会。”
他拿起记号笔，在白板上画下了一个坐标轴，横轴是“市场份额”，纵轴是“技术成熟度”。x86被他放在了右上角的顶点，而ARm则在左下角的原点附近。
“x86的优势在于其强大的性能和成熟的生态。但它的劣势同样明显，那就是封闭。英特尔通过复杂的指令集和专利壁垒，构建了一个外人难以进入的独立王国。我们如果选择x86，就意味着永远要跟在别人后面，看别人的脸色。”
“而ARm的优势在于开放。它的授权模式给了我们极大的自主空间。更重要的是，ARm架构在移动端积累的低功耗设计经验，正是我们在服务器领域实现差异化竞争的关键。”
陈默的话音刚落，团队里一名负责性能分析的工程师就站了起来：“陈总，我们分析了近年来ARm在服务器领域的几次尝试，结果并不乐观。”
他走到白板前，调出了一份ppt。上面详细列举了calxeda、Appliedmicro等公司的案例。
“calxeda是ARm服务器芯片的先驱，他们最早提出了‘微服务器’的概念，试图用大量低功耗的ARm核心来替代少数高性能的x86核心。但他们的产品最终因为单核性能太弱，无法满足主流服务器应用的需求而失败。”
“Appliedmicro的x-Gene系列芯片，是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64位ARm服务器芯片。他们的性能比calxeda有了很大的提升，但依然无法与同期的英特尔至强芯片正面抗衡。再加上软件生态的缺失，最终也只是昙花一现。”
ppt上，一张张失败案例的分析图表，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这些前人的失败经验，就像一座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说的没错。”陈默并没有否认这些失败案例，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我们也要看到，这些失败并非是ARm架构本身的失败，而是产品定位和市场策略的失败。”
他走到白板前，在calxeda和Appliedmicro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们的共同问题，在于试图用自己的短处，去攻击别人的长处。他们都想在绝对性能上与英特尔一较高下，但这是不现实的。英特尔在高性能计算领域浸淫多年，其技术积累和工艺水平，不是我们短期内能够超越的。”
“所以，我们的策略，不是追求绝对性能的超越，而是聚焦能效比和特定应用场景的优化。”
陈默在白板的另一侧，写下了“能效比”和“特定应用”两个关键词。
“什么是能效比？简单来说，就是在消耗同样一度电的情况下，谁能完成更多的计算任务。这正是ARm架构的优势所在。我们的目标，是要在同等性能下，将功耗做到英特尔同类产品的70%甚至更低。”
“什么是特定应用？就是那些对单核性能不敏感，但对并发处理能力和功耗要求极高的应用。比如，我们的星火云存储、cdN内容分发、以及未来的大数据分析等等。”
“我们不求一口吃成个胖子，上来就要取代英特尔。我们的目标，是先在这些我们自己能够掌控的特定应用场景中，用自研的‘星耀’芯片，逐步替代x86方案。通过内部应用的大规模部署和迭代，来不断完善我们的芯片设计和软件生态。等我们的翅膀硬了，再去和英特尔争夺更广阔的市场。”
陈默的这番话，为整个项目指明了清晰的方向。会议室里的气氛，也重新变得热烈起来。
“我同意陈总的思路。”一名负责芯片微架构设计的资深工程师说道，“既然我们的目标是优化能效比，那我建议，我们可以采用ARm的big.LIttLE大小核架构。”
他在白板上画出了一个简易的芯片架构图。
“我们可以设计两种不同类型的核心。一种是性能强大的‘大核’，负责处理计算密集型的任务，比如数据库查询、视频编解码等。另一种是功耗极低的‘小核’，负责处理一些低功耗的后台服务，比如网络数据包处理、系统监控等。”
“通过一个智能的调度器，我们可以根据任务的负载情况，动态地将任务分配给最合适的处理器核心。这样，既能保证高峰期的处理性能，又能最大限度地降低空闲时的功耗。”
这个提议，立刻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大家围绕着大小核架构的技术细节，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就在此时，周振带着他的EdA团队，也来到了会议室。
“看来我没有来晚。”周振笑着说道，“听说你们在讨论技术路线，正好，我这边也有一些新的进展。”
他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连接到投影仪上，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芯片设计界面。
“针对服务器芯片高频率、高功耗的特点，我们对星火EdA的时序分析和功耗优化模块，进行了专项的升级。”周振自信地介绍道，“我们开发了一套全新的时序分析引擎，可以更精确地预测多核芯片中复杂的时钟路径延迟。同时，我们还集成了一个基于机器学习的功耗分析模块，可以在设计的早期阶段，就精确地识别出芯片中的功耗热点，并提供自动化的优化建议。”
屏幕上，一段段自动生成的优化代码，和优化前后的功耗对比数据，让在场的芯片设计工程师们眼前一亮。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核心的架构设计中，而将繁琐的底层优化工作，交给更智能的EdA工具来完成。
正当技术讨论进行到最热烈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林星石走了进来。
“看来大家讨论得很投入啊。”他笑着说道。
“星石，你怎么来了？”陈默有些意外。
“我来看看你们的进展。”林星石走到白板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架构图和技术要点，“顺便，给你们提一个要求。”
他顿了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希望，‘星耀’芯片的设计，从一开始就要和星火云平台深度整合。我需要的，不是一款通用的服务器芯片，而是一款为星火云量身定制的芯片。”
“软硬协同，这才是我们最大的优势。”
林星石的话，让陈默和周振都陷入了沉思。他们都明白，林星石提出的这个要求，意味着芯片设计的难度，将再次提升一个量级。但这同样也意味着，“星耀”芯片一旦成功，它所能爆发出的能量，将远远超过市面上任何一款通用的服务器芯片。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散去，陈默却留了下来，他身边还站着不知何时到来的王小雨。显然，她也是被这场激烈的技术讨论所吸引。
“星石，围棋AI，进行得怎么样了？”陈默对这个在上次谈话中被林星石轻描淡写提到的项目，抱有极大的好奇。
王小雨也眨着她那双标志性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林星石。作为游戏业务的负责人，她对AI同样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度。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似与公司主营业务无关的项目，或许会成为星火科技未来的又一个杀手锏。
“哦？你们对‘天元’也感兴趣？”林星石笑了笑，他口中的“天元”，正是他为这款围棋AI取的名字，意指棋盘的中心，也寓意着AI的无限可能。
“当然！”陈默和王小雨异口同声地回答。
“走吧，带你们去看看。”林星石没有多言，转身便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三人来到一间巨大的、充满未来感的办公室。与其说是办公室，这里更像是一个秘密的作战指挥中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星火园区的全景，而室内，则被一排排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服务器机柜所占据。空气中，只有风扇的嗡嗡声和轻微的电流声。
林星石走到一个巨大的显示屏前，调出了一个实时监控界面。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如瀑布般滚落，而在界面的最上方，几个醒目的数字，瞬间攫取了陈默和王小雨的全部心神。
“调用资源：cpU 2,216 cores \/ GpU 246 Units”
“我……我没看错吧？”王小雨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她负责的游戏业务，已经是公司内部对计算资源消耗最大的部门之一，但即便是为了开发《八荒：春秋》那样的大型mmoRpG，他们也从未同时调用过如此恐怖的计算资源。
陈默更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比王小雨更清楚这些数字背后所代表的意义。2216个cpU核心，246块顶级GpU，如此庞大的计算集群，仅仅是为了训练一个下围棋的AI？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疯狂之举。即便是谷歌、微软这样的巨头，也从未有过如此夸张的投入。
“‘天元’的学习，是基于一种名为‘深度学习’的算法模型。”林星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它通过‘蒙特卡洛树搜索’来评估每一步棋的胜率，并通过‘卷积神经网络’来模拟人类棋手的‘棋感’。它不需要任何人类的棋谱作为输入，而是通过自我对弈，从零开始学习。”
他指着屏幕上一个正在飞速变化的棋盘界面：“从项目开始到现在，‘天元’已经不间断地进行了超过三千万盘的自我对弈。它的棋力，正在以指数级的速度增长。”
看着屏幕上那冰冷而精确的数据，以及那不断进行着自我博弈的虚拟棋盘，陈默和王小雨仿佛看到了一头正在深渊中缓缓睁开眼睛的巨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