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逵被同来的执法堂弟子勉强搀扶着,登上飞舟,仓惶逃离秽役峰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瘟疫,迅速在外门底层区域蔓延开来。一个道源废体,一掌重创筑基初期的执法弟子,这消息太过骇人听闻,以至于最初听到的人大多嗤之以鼻,只当是秽役峰那些杂役闲极无聊编造的谣言。
然而,当看到执法堂的飞舟确实狼狈返回,看到张逵那条被诡异力量侵蚀、乌黑腐烂、连丹堂执事都暂时束手无策的手臂时,所有的质疑都化为了倒吸冷气的震惊。
“道源废体”、“秽役峰”、“诡异腐蚀灵力”、“筑基初期不堪一击”……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让韩绝这个名字,第一次真正进入了玄天宗外门部分有心人的视野。不再是作为笑柄,而是作为一个充满谜团和潜在威胁的异数。
执法堂内部,自然也掀起了波澜。
一间布置简洁、透着冷硬气息的厅堂内,一位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修士,正听着下方一名弟子的汇报。他身着玄黑执法袍,袖口绣着三道银线,代表着其执事的身份,修为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他姓铁,人如其名,执法向来以铁面无情着称。
“铁执事,情况便是如此。张逵师弟伤势古怪,那腐蚀之力极其难缠,丹堂的师兄说,若非下手之人最后似乎手下留情,止住了侵蚀,张师弟这条手臂恐怕保不住,甚至连道基都会受损。如今虽性命无虞,但右臂已废,修为也跌落回了炼气期,想要恢复,难如登天。”汇报的弟子语气沉重。
铁执事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玄铁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厅堂内格外清晰。“道源废体……却能拥有瞬间重创筑基初期的实力……秽役峰,腐毒沼……”他低声重复着关键信息,锐利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探究。
“按宗门律法,弟子私斗,致人重伤残疾,当废其修为,逐出宗门。”铁执事缓缓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此律,不可废。”
汇报的弟子心头一紧,以为铁执事要立刻下令拿人。那韩绝虽然诡异,但铁执事乃是筑基后期的高手,亲自出手,想必……
然而,铁执事话锋一转:“然,事出有因。张逵受其表亲黄某蛊惑,未明真相便贸然出手,亦有不当。且那韩绝最后关头收手,未取性命,尚存一丝余地。”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向秽役峰的方向,那里被一层灰蒙蒙的瘴气笼罩。
“更重要的是,此子实力来源成谜。道源废体乃万古定论,他能打破此论,无论凭借的是异宝、秘法,还是其他机缘,其本身,已具备了让宗门重视的价值。在未查明其根底,评估其潜在威胁与价值之前,贸然以铁律处置,非智者所为。”
汇报的弟子恍然大悟:“执事的意思是……”
“宗门律法,维护的是秩序,但秩序之上,尚有宗门利益。”铁执事转过身,目光如电,“你持我令牌,亲自去一趟秽役峰。传我口谕:韩绝与张逵私斗,致其重伤,触犯门规,本应严惩。但念其事出有因,且张逵有错在先,故暂记其过,以观后效。命韩绝即日起,暂领外门杂役管事之职,负责秽役峰一应事务,戴罪立功。若再有无故触犯门规之举,两罪并罚,绝不姑息!”
弟子心中凛然,明白了铁执事的深意。这看似是惩罚,实则是给了韩绝一个正式的身份(外门杂役管事),将他从纯粹的“废物”位置上稍稍拔高了一点,便于观察,同时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警告其他还想打主意的人,此子现在由执法堂“盯着”。至于“暂记其过,以观后效”,更是留下了充足的转圜空间。
“弟子明白!这就去办!”那弟子恭敬接过一枚玄铁令牌,转身离去。
铁执事再次望向秽役峰,眼神深邃。“韩绝……希望你这份‘异常’,能对宗门有所用处,而非……祸乱之源。”
……
秽役峰,腐毒沼边缘。
韩绝刚刚结束一轮修炼,体内浊世仙天愈发稳固,对那丝“末法真意”的领悟也加深了一分。他神识微动,察觉到一股筑基中期的气息,正毫不掩饰地朝着秽役峰而来,方向明确,目标正是自己。
“来的倒是快。”他神色不变,依旧盘坐,静静等待。
片刻后,一道剑光落下,现出一名面容精干、身着执法堂服饰的弟子,正是奉铁执事之命前来的那位。他目光扫过这片令人不适的区域,最终落在盘坐在洞口、气息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韩绝身上,心中暗暗吃惊。此地的毒瘴死气,连他都觉得灵力运转微微滞涩,对方却仿佛毫无感觉。
他收敛心神,亮出手中玄铁令牌,朗声道:“韩绝听令!我乃执法堂执事座下巡守弟子周峰,奉铁执事口谕!”
韩绝缓缓睁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周峰,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请讲。”
周峰对韩绝这略显怠慢的态度有些不悦,但想到张逵的惨状和铁执事的交代,压下情绪,肃然道:“尔与执法堂弟子张逵私斗,致其重伤,已触犯门规,依律当严惩!然,铁执事念此事张逵有错在先,尔亦未下杀手,故法外开恩,暂记其过,以观后效!”
他顿了顿,继续道:“即日起,命你暂领外门杂役管事之职,负责统筹管理秽役峰一应事务,戴罪立功!若再有无故触犯门规之举,定两罪并罚,绝不姑息!韩绝,你可听明白了?”
韩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这处罚,有点意思。不仅没有追究,反而给了个正式身份,虽然是最底层的外门杂役管事,但意义截然不同。这代表了宗门层面,至少是执法堂层面,对他的一种初步认可和……试探性的招安?
“韩绝,领命。”他站起身,淡淡回应。这个身份,有利于他暂时隐藏,更方便他获取一些宗门的基础信息和资源,为后续计划做准备。
周峰见韩绝接受,心中稍定,将一块代表杂役管事身份的木牌和一份相关的职责玉简交给韩绝。“你好自为之!”说完,也不愿在此地多待,驾驭剑光迅速离去。
韩绝摩挲着手中粗糙的木牌,目光幽深。
“外门杂役管事……戴罪立功……”他低声重复,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玄天宗,看来也并非全是蠢人。这样也好,省了他不少麻烦。
他将神识探入玉简,了解作为杂役管事的职责和权限。其中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杂役管事,有资格接取一些指定的、难度较低的宗门任务,以换取微薄的贡献点。
“宗门任务……”韩绝看向玄天宗深处,那里有更多、更高级的“秽地”在等着他。
他的玄天宗之旅,从这一刻,才算真正开始。而外门大比的舞台,也似乎不再那么遥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