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 685 年的春秋,像刚翻到精彩处的话本 —— 前一年齐国还乱得没个头,这年正月就杀了乱臣,接着两位公子抢着回国当国君,最后竟是 “死过一次” 的小白得了位;南边的楚国也没闲着,悄悄把地盘上的规矩立得更牢,连周天子都得靠着新崛起的齐国过日子,这一年的故事,热闹里藏着大格局的转变。
先从齐国说起。
这年正月刚过,临淄城里还飘着雪,就传来个大消息 —— 刚当了没俩月国君的公孙无知,在雍林被人杀了!
原来这公孙无知杀了齐襄公上位后,天天作威作福,杀了不服他的大夫雍廪,还把贵族们的俸禄砍了一半,雍廪的族人早就憋着气。
那天无知去雍林巡游,刚到村口,就被埋伏的雍林人围了,有人喊着 “弑君乱国的贼子,该杀!”,没等无知的护卫反应过来,乱刀就把他砍了,连带着连称、管至父这两个叛乱的主谋,也被追着砍了头。
这下齐国彻底没了国君,贵族们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赶紧聚在高傒家商量。
高傒是齐国老臣,看着底下人吵来吵去,一拍桌子说:“别争了!赶紧去接流亡的公子回来,小白在莒国,纠在鲁国,都派人去请,谁先到,就立谁!”
其实高傒心里早偏向小白 —— 小白在莒国这些年,名声一直不错,而且莒国离齐国近,能快点稳定局势。
消息传到莒国,莒侯一听机会来了,立马给小白准备了十辆战车 ,催着小白:“快!别耽误了,早到一天,位子就稳一天!”
小白也不含糊,带着鲍叔牙和几个亲信,当天就往齐国赶,一路上马不停蹄,五天就到了临淄近郊。
可鲁国那边也没慢多少,鲁庄公听说无知死了,想着公子纠是自己的亲外甥(纠的母亲是鲁庄公的亲妹妹),要是纠当了齐国国君,鲁国以后就有靠山了,赶紧亲自率军送纠回国,还特意派了管仲,让他带着一队人提前去莒国到齐国的路上埋伏 —— 怕小白抢了先。
管仲带着人在即墨附近的小道上等着,没一会儿就看见小白的车队过来了。
他躲在树后面,搭弓拉箭,瞄准小白的胸口就射了过去!只听 “当啷” 一声,箭没入小白腰上的带钩里,小白心里一紧,立马反应过来,捂着肚子倒在车上,嘴里还哼唧着 “我中箭了…… 快…… 救我……”,没一会儿就 “不动” 了。
管仲一看,以为小白真死了,心里松了口气,赶紧派人回鲁国报信:“小白死了!公子纠这下稳了!”
鲁庄公一听小白死了,就没那么着急了,下令军队放慢速度,还天天跟公子纠在车里喝酒,想着 “反正没人跟你抢了,慢慢走也不迟”。
可他们不知道,小白早趁着这功夫,让车队绕小路加速,直奔临淄。
等鲁军慢悠悠走到齐境时,小白已经在高傒、国氏这些贵族的拥护下,穿上了国君的礼服,在宗庙祭了祖,正式继位了 —— 这就是后来的齐桓公。
齐桓公刚坐上国君的位子,就听说鲁军还带着公子纠往这边来,气得拍了桌子:“鲁庄公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真以为纠能抢我的位子?”
鲍叔牙赶紧劝:“君上别急,咱们刚继位,得先稳住内政,再跟鲁国算账。”
齐桓公听了,就先让鲍叔牙整顿朝堂:把雍林人杀无知的事算成 “诛乱臣”,不仅不罚,还赏了粮食;把公孙无知砍的贵族俸禄都补了回去,贵族们一看新君懂事,都服了;又清点了国库和军队,心里有了底。
到了秋天,鲁庄公为护送公子纠回国继位,坚持率军推进到乾时 ,齐桓公早等着呢,派鲍叔牙率军迎敌。
齐军刚换了新君,士气正旺,又熟悉地形,鲍叔牙让人分两路:一路正面缠着鲁军,另一路绕到鲁军后面,把他们的粮道给断了。
鲁军本来就长途行军,没多少力气,一看粮道被断,立马乱了阵脚,齐军趁机冲上去,鲁军被杀得四散逃跑。
鲁庄公坐着战车想跑,结果车轴被齐军砍断,只能弃车,在侍卫的掩护下步行逃回鲁国,连自己的大旗都丢了。
齐军乘胜追到鲁齐边境,鲍叔牙派人给鲁庄公带了话:“公子纠是我们君上的兄弟,君上不忍心杀他,就请你们代劳吧;管仲是我们君上的仇人,当初射了君上一箭,君上要亲自处置他,要是你们不答应,我们就打进去!”
鲁庄公刚打了败仗,吓得不行,只能乖乖照做 —— 把公子纠杀了,还把管仲装进囚车,送到齐国。
管仲坐在囚车里,心里倒不慌,他知道鲍叔牙会帮他。
果然,鲍叔牙早早就带着人在堂阜等着 —— 这地方是齐鲁边境的缓冲地带,按规矩囚车到这儿就得卸刑具。
鲍叔牙亲自解开管仲的枷锁,还给他换了干净的衣冠,笑着说:“我等你这人才,等了好几年了。”
而齐桓公这边,鲍叔牙早就跟他磨了好几次:“君上要是只想当齐国的国君,有我就够了;要是想称霸诸侯,非管仲不可!他当初射您,是为了公子纠,不是跟您有仇,这人有大本事,您得用他!”
齐桓公一开始还记着那箭的仇,可听鲍叔牙把管仲的能耐说透了,又想起自己要当霸主的心思,就松了口:“行,我就见见他,要是真有本事,我就不计前嫌。”
等管仲到了临淄,齐桓公亲自去郊外迎接,还跟他坐在一辆车上问政。
管仲也不客气,从怎么按田地好坏收税(“相地而衰征”),到怎么把百姓编伍练兵(“五家为轨,十轨为里,战时为兵”),再到怎么靠煮盐铸铁充实国库,说得头头是道:“齐国靠海,煮盐能卖给诸侯;山里有铁,铸农具能让百姓多打粮、铸兵器能让军队更强,把这些管起来,咱们就有称霸的本钱了!”
齐桓公越听越高兴,当场就任命管仲为相,还让鲍叔牙辅佐他。
鲍叔牙一点不介意,笑着说:“我早就说过,管仲比我强,齐国能有他,是福气!”
这就是后来传了几千年的 “管鲍之交”—— 真正的朋友,不是争高低,而是帮对方发光。
齐国这边忙着立君、用贤,南边的楚国也没闲着。
楚文王知道齐国换了新君,一时顾不上南边,就抓紧时间整顿刚占的申县。
开春的时候,他任命彭仲爽为 “申公”,特意嘱咐:“申县是咱们往北打的门户,你得把这儿管好了,既要让老百姓听话,又要能拿出粮食和兵来。”
彭仲爽是个懂规矩的人,到了申县就立了新规矩:把老百姓五家编一组,十组编一里,平时种地,打仗的时候就当兵;还建了个比寻常民宅还高的大粮仓,能存上万石粮食,粮仓周围特意挖了护城河,派士兵日夜看守 —— 彭仲爽跟手下说:“以后北伐中原,军队的粮草就从这儿调,不用再从郢都长途运输,省时又省力。”
没半年,申县就成了楚国实打实的 “北伐基地”。
到了夏天,楚文王听说齐国打赢了鲁国,怕蔡国趁机投靠齐国,就带着三十乘战车去蔡国边境 “打猎”—— 明着是打猎,其实是耀武扬威。
蔡哀侯一听楚军来了,吓得赶紧坐车去楚营求和,还送上了两件青铜鼎(这可是诸侯才能用的礼器)、三十匹战马,对着楚文王发誓:“我蔡国永远跟着楚国,绝不敢跟齐国来往,每年还会给您送青铜和丝织品!”
楚文王见他服软服得彻底,才撤了兵。
秋冬之际,楚文王又娶了息侯的女儿息妫 —— 息侯为了攀附楚国,亲自把女儿送到郢都,陪嫁的还有百匹丝绸、五十名侍女。
楚文王特意在郢都城外的章华台设宴迎接,席间见息妫容貌如桃花初绽,当场就赐名 “桃花夫人”。
这门亲事看似风光,其实是息国彻底依附楚国的信号 —— 楚国既稳住了息国,又多了个连接申县和郢都的粮草中转站,南边的地盘算是扎稳了。
最没存在感的还是周王室,周庄王这年过得更憋屈。
夏天的时候,听说齐桓公当了国君还打了胜仗,赶紧派大夫周公忌父去临淄,送了齐桓公一把彤弓矢、一辆大辂车 —— 这彤弓矢是周天子赐给诸侯的 “征伐权凭证”,拿着它就能代替王室讨伐不臣;大辂车是诸侯里最高规格的马车,车厢上雕着龙纹,拉车的是四匹白马。
周庄王特意让周公忌父带话:“希望齐侯能帮王室稳住诸侯,别让天下太乱。”
可这话里的底气,谁都听得出来。到了冬天,王室的粮食不够吃了,周庄王又厚着脸皮向齐国借粮,齐桓公正想显显 “尊王” 的姿态,立马送了五千石粟米 —— 这些粮食装了两百多辆马车,浩浩荡荡从临淄出发,路过洛邑城门时,老百姓都围着看,有人小声议论:“以前都是王室给诸侯赐粮,现在倒过来了,这周天子,怕是真的不行了。”
周庄王站在宫墙上看着粮车,叹了口气 —— 这 “天下共主” 的名头,早就成了空架子。
这一年,齐国从乱到治,齐桓公靠着诈死的急智和用人的胸襟,硬是把国君的位子坐稳了,还请来了管仲这样的能人,连 “盐铁官营”“军政合一” 的霸术都定了调子,为以后称霸铺好了路;鲁国经乾时一战,不仅丢了面子,还彻底失去了对齐国的牵制,只能乖乖当附庸;楚国在南边悄悄扩张,把申县建成北伐基地,又靠联姻绑住息国、威慑蔡国,势力一步步往中原推;周王室和那些小国,要么靠着齐国的 “尊王” 旗号混日子,要么跟着楚国的兵威低头。
春秋的格局,从这一年开始,终于从乱麻里理出了头绪 —— 北边是刚崛起的齐霸,南边是稳扎稳打的楚强,接下来的几十年,就看这南北两大势力,怎么在中原的舞台上较量了。
而这锅东周的 “乱世粥”,也还在继续熬煮着,熬得更稠,熬得更热闹,等着下一个 “添料” 的人,等着下一场改变格局的大事。